左十五不敢打扰，良久之后，大师父一拍脑袋，探手入怀，取出一块玉简，递向左十五：“瞧我这记性，此功法名为《苦连诀》，是远古神道时期流传下来的，号称人族九大至高宝典之一，今日为师便传授于你。”
“哀莫大于心死，功成自予心苦。此乃《苦连诀》总纲，为师也未曾修炼过，据说非大苦大难之人难以修成。你今晚暂且试试，如若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我传你另一门功法便是。”
左十五双手接过，揣入怀中。
大师父摩挲着下巴想了想：“刚柔并济，嘿，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不过十五，想要得到师父的真传，还得看你能不能吃苦。”
左十五用力点头，下意识高声道：“能吃。”
大师父瞥了他一眼，又问道：“有多能吃苦？”
左十五愣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
所幸大师父也并没有听他回答的心思，呵呵一笑道：“不妨事，我自观之。这是我当年修炼到千锤百炼，自创的十八炼狱图录，你且受着看看。”
一道白光闪过，如同银瓶乍破水浆迸。大师父猛然起身，一步踏出转瞬即至，一拳收敛贴在腰侧，一拳后缩而后击出。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却带着山崩地裂般的气势。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辈武徒，一身道从低处来，人于山巅天下敌。”
这一刻，原本温文儒雅的大师父，在少年眼中如同万丈高山，壁立千仞。
体魄之强健，武意之炽烈，气机之宏盛，威势之雄伟，道心之璀璨！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普天之下皆为敌，普天之下我无敌！
左十五呼吸猛然一滞，这是身体遭遇危机时的本能反应。
砰的一声巨响，少年眼见大师父一拳临体，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殿中石柱上，倚靠着墙壁停顿了一下，缓缓瘫软了下去，七窍有鲜血渗出。
一拳将左十五打得七窍流血的大师父，双拳缓缓收敛于腰侧，居高临下望着倒地不起的兽衣少年，冷漠无情地喝道：“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站起来！”
左十五倚靠着柱子，缓缓站起身来，一口鲜血随着急促的呼吸喷出。
大师父拢起袖子，对少年的惨状视若无睹，语气不带波动：“世人练武修道，只知勇猛精进。少有人明白万丈高楼平地起，一砖一瓦皆根基的道理。武道第一境鱼龙变，你的基础实在太差太差，好在修炼不久，不如推倒重来。记住了，武道如流水，流水不争先，争的是连绵不绝。”
“这十八炼狱图录，且看你能生受几拳。”
大师父龙行虎步间，整座镇狱殿仿佛跟着震颤，十八幅壁画场景涌动变化，画中炼狱众多妖魔鬼怪齐齐无声嘶鸣，场面尤为骇人。
大师父心无旁骛，眼神寸步不离兽皮少年，言语之中道破天机：“体意气势心，你体魄泥捏纸糊。未修武法，武意未上身。功法未定，气机未现。未经生死，威势未立。”
左十五听得懵懵懂懂，一知半解。
突然大师父气势一变，嘴角微微翘起，残忍一笑：“还有……吃的苦头不够多，向武之心不够坚。”
简简单单的跨步直拳，又是砰然一声巨响，兽皮少年身影再次飞出，这次撞在殿门上，挣扎半晌，以手撑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大师父继续道：“世间武徒，大多练体。入我门下，当需炼体。炼你皮肉筋骨，炼你五脏六腑，炼你头脑四肢，炼你周身要穴，炼你诸多要害。”
“千锤百炼始成钢，百折不挠终成才。切记！切记！”
言语之间身影闪动，一拳挥出，兽皮少年又被打得四处乱飞。
打一拳，传授一些武道，讲解一些武理，大师父仿佛市井商贾，做着等价交换的生意。
左十五此时才明白，大师父口中的吃苦是何意。武道一途，没有捷径可走，既然天资比别人差，这辈子能走多远，能爬多高，看的就是自己比别人能吃多少苦。
他能感觉到，自己从小打熬的体魄，就仿佛泥捏纸糊的一般，被大师父一拳打破，一拳破碎，一拳消除。短短片刻，他的体魄变得如同正常九岁少年一般，武道根基半点不存。但冥冥之中，他的肉身似乎有了某种不知名的变化。
大师父皱眉，不悦道：“区区三拳而已，你连这点苦都吃不得？站起来！”
左十五头颅低垂，摇摇晃晃站起身，首次开口问道：“大师父，是不是吃够十八拳，我便能把体魄炼到千锤百炼。”
大师父白发张扬，眼神漠然：“生受十八拳，入得地狱道。想要把刚拳境界炼到千锤百炼的境地，这不过是个开始。你若想退却，此时还来得及，我只当没收过你这个徒弟。”
左十五眼神不闪不避，咬牙切齿道：“请大师父赐拳。”
大师父头颅扭动，脖子发出噼啪声响，笑容桀骜，眼蕴疯狂：“很好！很好！我让你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武徒风采。”
声未停，拳已至，少年一如既往，毫无抵抗地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看似一拳，实则在极短的刹那三拳合一。拳速如电光石火，拳势未尽，后拳又生，一拳复一拳，层层叠加。
只是……兽皮少年明显感觉，拳风临体之时，意识尚未反应过来，周身各处自动生出抵抗的意识。虽说一触即溃，那灵觉却分外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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