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君要臣死
“事到如今，臣没必要对您撒谎，臣从始至终对皇上说的话，都是事实。”
徐子其郑重说道。
“不，朕还是觉得，不可能……”
皇帝仍然摇头。
他不是不信徐子其，只是不愿意信，昭阳会狠毒到如此境地。
“臣以为，公主的死，一定另有隐情！”
徐子其看着皇帝，冷静的说道。
隐情……
皇帝心头一紧，连忙追问，“你是说，昭阳她很可能并不是染病而死的？”
“对，没错。”
徐子其点头，“臣认为，这是席江国为了掩盖公主离世的真相做的借口罢了！”
“那日公主在断明山，是心甘情愿被掳上山去的。若非有人在背后怂恿支持，想必也不会闹到这个地步——”
徐子其说话的同时，眼睛不由自主的瞥向了顾北丞。
顾北丞接收到了徐子其这不善的目光，没有躲避，反而欣然的接纳。
左右徐子其拿不出证据，那任由他说去好了。
昭阳都死了，这死无对证的，他还怕什么？
怂恿支持……
皇帝把徐子其的话反复品味了几遍。
忽然间，内心闪过一个念头。
他眸光一凛，凝神聚气，“来人, 将顾北易给朕带上来！”
此前顾北易被自己关押了起来。
又和顾北丞遭袭有关, 那么和昭阳，想必也脱不了干系！
风向陡然一变，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顾北易被带上殿来。
还没行叩拜礼，就被皇上怒然问责, “顾北易！你和昭阳, 究竟都背着朕谋划了些什么！”
昭阳的死顾北易是知道的。
可因为被软禁，自己连府门都出不得, 所以也没进宫探望过。
从他和顾北丞受伤扯上关系时候, 他就预料到了自己会有此一劫。
面对皇帝的怒火，他也并不意外。
“儿臣与四妹妹, 从未有过密谋。”
顾北易跪下, 向皇帝郑重行了个叩拜大礼，“如今四妹妹已逝，还请父皇节哀。”
看顾北易这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 皇帝很是一肚子火没有地方撒。
“顾北易！朕一直都信任你，相信你，可没想到，你却是最让朕失望的一个。”
皇帝感到无比痛心，一手捶着胸口，满面怅然。
可偏生这句话，却是刺激到了一向温和好脾气的顾北易。
他抬头, 目光错愕而恍惚。
“父皇真的信任过儿臣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皇帝，“若您真的相信儿臣和母妃，就断然不会因为一块令牌，而将我们母子软禁关押。”
“您说失望？那在我们这三个儿子当中，你又对哪一个真的给予过厚望呢？”
姜素愣住。
这顾北易最近莫不是被关得久了, 心智出了问题？
像以前，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他是万万不可能说的！
难不成，杀疯了？
“顾北易, 你……你敢如此对朕说话？”
皇帝难以置信。
“儿臣不过实话实说罢了。”顾北易将视线挪到别处，可是眼神依旧坚定, “此前您将慕容二小姐赐给儿臣，不也是想利用儿臣笼络臣心吗？”
想到这里，顾北易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那一抹失望, 却是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下的。
“儿臣正是因为明白父皇的苦心，才会选择接受。那父皇您呢, 可有考虑过我们身为您儿子的心思？”
“事实尚未清晰，您就给儿臣与母妃下了通敌的罪名！而今，还要把昭阳的死，也一并推到儿臣身上么？”
这么些年来，顾北易身上扛下了诸多的压力。
曾经的那些内敛沉稳，不过都是顺应实事。
为了母妃，为了自己，为了活下去，别无他法。
“易儿……”皇帝的心忽然软了下来。
此时此刻才意识到，原来对待顾北易，他竟亏欠这么多……
“当然，若父皇执意以为，昭阳的死与儿臣有关，儿臣也不会再反驳。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顾北易最后一句话，语气咬得很重，目光也再次向皇帝投射了过去。
而这一次，他的眼神，却宛如一把尖刀，要将人给刺穿。
“父皇要罚便罚吧！”
顾北易下定了决心，再拜下身去。
皇帝被眼前一幕给惊住，半晌没说出话。
欲伸手将顾北易搀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又僵硬的缩了回去。
顾北丞微微眯了眼。
此时，皇帝情绪起了变化，已经没有了一开始的冲动。
顾北易的罪名，就因为这一次的慷慨陈词而彻底击了个粉碎。
有种，真是有种啊。
他心中冷笑。
不过眼下都到了这份上，自己要是再不做出点表示, 那么被怀疑有异心的, 可就会是他了……
“父皇，儿臣觉得，此时不该怪罪于二哥。”
顾北丞请示说道，“二哥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绝不可能为了谋取私利而伤及亲人。”
他顿了顿，“至于儿臣那块令牌，也只是从贼人身上夺来的。或许席江国一直都不甘于臣服我们，也未可知……”
“毕竟交战时，席江国战死的人不在少数，这才过去两三年，他们对我们的怨恨，兴许还未消除过……何况……”
顾北丞说到这里，更不由得停顿住了，似是难以开口。
直到做好心理准备，这才接着说，“固伦将军也是在二哥宫里被毒杀的，这新仇旧恨，席江国肯定不愿释怀——”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顾北丞顺便把昭阳死的锅，全部甩在了席江国头上。
“因为实际得不到宣泄，所以很可能就把这份怨气撒到了四妹妹身上，导致四妹妹早逝……”
这一番话下来有理有据，逻辑自恰。
天高皇帝远。
没人会知道，昭阳的死因究竟是什么。
就算真是被人杀害，他们也不会知道真相。
皇帝更加自责。
瘫坐在地，两眼恍然的看着地面，“是朕害了她，终究还是朕害了她呀……”
“父皇，不论是病逝，还是被害，总之，四妹妹已经没了，儿臣想，四妹妹在天之灵，应该也不会见您如此。”
顾北丞也就地跪了下去，劝慰道。
皇帝掩面痛哭。
忽然间抬起头来，一把抓住徐子其的胳膊，一张遍布皱纹的脸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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