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不必说出来，赵沅湘心里很清楚。
她垂眸看着面白如纸的赵程，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第一次注意到，赵程俊朗的脸上，早已生满了纵横交错的细纹。
想到赵程方才说的那句话，她心里忽然有些发酸。至少这个时候，他还记得叮嘱她们一句“小心”。
轩辕宸站在她身旁，沉默地陪着她。
下午，随着外面关于轩辕靖无罪释放，恢复皇子身份的消息越传越大，赵沅湘在轩辕宸等人的帮助下，将赵程安全送回了赵府。
药老替他检查之后，决定今夜在赵府暂住，以便随时诊治。
赵沅湘和赵宜欢就在赵程房中守了一夜。
赵宜欢一直在哭，哭得两只眼睛肿得都眯成了一条缝。半夜的时候，她终于承受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夜平静，次日一早，药老来替赵程把了脉，神色略沉，吩咐宫商将银针取了来。
他慢慢地施了针，一根根细细的银针颤巍巍地扎在赵程的头上，几乎布满了整个头颅，看起来触目惊心。
最后一针落下，药老长出了一口气，道：“一个时辰内，他若是再不醒，就……准备后事吧。”
赵沅湘还算冷静，毕竟与赵程之间的父女之情并不深，可赵宜欢却直接眼白一翻，晕了过去。
药老随意看了一眼，只说道：“让她好好休息。”
赵沅湘吩咐丫鬟来把赵宜欢抬去了隔壁厢房，药老和宫商出去用饭了，只剩下赵沅湘在赵程房中。
她搬了椅子坐到床边，看着依旧昏迷不醒的赵程，慢慢地走了神，发起呆来。
一刻钟后，药老来将银针收了。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赵程咳了一声，眼皮动了动，缓缓睁眼。
赵沅湘心头微喜，连忙叫道：“父亲，您醒了？”
赵程目光迷茫而空洞，好半天涣散的眼神才聚焦起来，看向赵沅湘。
然后，他哈哈笑起来，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要吃饭……我要喝水，我不饿，我不渴……”
他的神色有些奇怪，说出的话更是奇怪。
赵沅湘想起药老曾说过的话，心中咯噔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向赵程问道：“父亲，你可知道我是谁？”
赵程伸出一只手，凌空虚抓，哈哈地笑：“我是谁？我是你！”
见他如此，赵沅湘确定，赵程，她的父亲，疯了。
她不敢再耽搁，大步走出门去，吩咐下人立刻去请药老过来。
药老就住在隔壁的院子，很快便赶了过来。
他仔细地检查了一番之后，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老夫我也无力回天，你父亲啊，是真疯了。”
他顿了顿，又安慰赵沅湘道：“不过，疯了总比死了好，好歹留着一条命，是不是？”
赵沅湘扯了下嘴角，点头说道：“没错，活着总比死了好。”
可这句话，也是要分人的。
赵程是个读书人，身上有一股近乎愚昧的清高——这也是他多年来从不参与党争的一个原因。
这样清高的人，若知道自己疯了，会不会宁可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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