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七爷从来都不是个随性的人,好好的念着书,却忽然说要去逛园子,沈桐茳只当是个玩笑。
“不去吗?”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七皇子说着,站起身,“这阵雪停了,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沈桐茳求之不得,哪还有一句多余的话,赶紧去衣架子上扯了斗篷过来。
小陶今儿也是看了个稀罕,一边忙着归置七爷书案上的笔墨,一边啧啧,咱们七爷如今真是转了性子,从前多稳重规矩的一个人,眼下却……
但这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克制即压抑,偶尔由着自个的性子,任性一回,不才是有血有肉的人吗。
……
七皇子才携沈桐茳和小陶出了书房,行至廊下,赶巧被正对着窗外走神的九皇子看见了。
见一行三人,似乎要往哪儿去,九皇子自然坐不住,那还顾的上崔师傅如何,立马就窜到窗前,将原本虚掩着的窗子推了大开,“七哥这是要上哪儿去?”
“逛园子去。”七皇子如实答道。
一听这话,九皇子就更待不住,“七哥等等,我也去。”话毕,就忙慌慌的要往外走。
“咳咳。”
书案前的崔师傅不怒而威,却知辱骂皇子,是以下犯上,万万不可,但瞪两眼还是可以的。
九皇子知道,崔师傅很得皇上信赖,每隔些日子,崔师傅总会去向皇上回禀他做学问的成就。
这个人,得罪不得。
崔师傅也是个识时务者,自然不敢对小九爷太苛刻,便退一步说,“只要殿下将老夫方才教授的那篇文章背下来,今儿便可提前回去。”
背书与九皇子而言,当然不是难事,但这孩子打踏进书房起,就开始神游,到如今,崔师傅讲的哪篇文章还没搞清楚,更别说背了。
得,只能透过窗子,与七皇子一行挥挥手。那凄楚可怜的样子,还真叫人不忍。
……
算算,沈桐茳入宫的日子也不短了,却真没机会去逛什么园子。
毕竟,这些用来打发晨光的美事,都是主子们独享的特权。
但沈桐茳却觉得,相较于其他宫人,她已经够幸运了。尚宫局学成之后,去过流芳斋当差,眼下又能在东宫行走。也算开了不少眼界。
皇宫很大,她走过看过的地方,虽然只能算是冰山一角,但比起那些一入宫,就在一处当差,甚至到死,都没有机会真正看看这座皇城的宫人们,她已经很有福气了。
虽然是有些仓促,但眼下,的确是沈桐茳入宫以来,头一次正经的逛园子,心里自然期待又欣喜。
只是如今这个季节不好,冬日苦寒,万物凋零,除了松柏长青之外,就只有傲立风雪的梅花可赏。
院子里确实栽种了不少稀罕品种的梅花,可看来看去,总不及那宛若朝霞的红梅心热。
七皇子带沈桐茳草草转了一圈,便往园外走,原以为是要回宜元宫去,谁知却一路往西走。
沈桐茳虽然是个路痴,可太阳升起和落下的方位还是能辨清的,宜元宫在东宫,不是应该往东边走吗?
猛然想起,七爷方才原话说的是,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本以为七爷指的是园子,不想却另有别处。
沈桐茳不禁好奇,七爷究竟要带她去哪儿,但犹豫着,却没问。
若是要说,先前就不会卖关子,反正迟早要知道,就由得七爷故弄玄虚一会儿吧。
因沈桐茳从未走过这条路,自然不知这条长街通往何处,但小陶却清楚的很,蓦地,心里也是怪哀惋的。
或许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长街上除了来回巡视的侍卫,便没什么人了。
七皇子领着沈桐茳一路往前,越行越偏,长街上也越来越空荡。
沈桐茳早就不认得,他们究竟走到哪儿了,却因有七爷陪在身边,半分都不觉得忐忑。
这一路走来,周遭虽然越来越冷清,但长街上的石板路却很平滑,宫墙也未见斑驳,足以说明,这并不算宫内很偏僻的所在。
那么,何故这样萧条?
放眼远处,长街上的雪就没人扫了,今儿才下的那层,加上从前没化干净的,足足能没过脚背。
沈桐茳打量着,从方向来看,这条街并不背阴,照理来说,太阳一晒,地上的积雪应该早就化的差不离了,而眼前,却仍是厚厚的一层堆在那儿。
或许,是因很久没人住过了。
都说少人烟的地方,阴气重。又冷又寒,雪不爱化,也在情理之中。
眼前荧白的积雪,似乎成了一道鲜明的分割线,将长街与那头的殿阁生生分隔。
沈桐茳有种预感,忽然有些明白,哪座宫殿里曾经住着什么人了。
“殿下稍等,奴才去讨个笤帚,把雪扫扫。”小陶说。
“不必,就这么远远看看就好。”
小陶没多言,便退到了七皇子身后。
沈桐茳不禁踮脚,跟着七爷眺望远方。
那是一座不小的宫殿,远远望去,亭台楼阁,轩榭林立,比起宫里哪处都繁华,或者说,曾经繁华。
眼下,那座宫殿里,分明早就没人住了。
“那是缀霞宫,母妃从前的处所。”
果然。
听了这话,沈桐茳心头微微有些揪疼,七爷,原是想带她来见见已故的成妃呢。
只可惜,昔人已乘黄鹤去,徒留了一座空殿,任人肆意缅怀。
从前,沈桐茳就不止一次的想过,若成妃还在,那七爷的人生际遇,应该很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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