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的好心情,在踏入尚文馆后,戛然而止。
见九皇子站在门口驻足不前,七皇子见怪不怪,沈桐茳却好心问了句,“爷,您怎么了?莫不是忘带什么东西了。”
“师傅叫背的文章,我忘背了。”
原来真是忘带东西了,还是顶要紧的东西,脑子。
“时辰还早,我估摸着崔师傅还要迟会儿再来,你眼下若抓紧了去背,应该差不离。”七皇子提议说。
九皇子闻此,哪还顾得上别的,几乎是窜进了尚文馆。
“九爷瞧着机灵的很,不像是不会念书的孩子。”沈桐茳觉得奇怪。
“他,聪明的很。”七皇子笑了笑,“一般的文章,九弟通常念个三五遍就能背下来,只是这孩子,并不爱在学问上留心,反倒喜欢摆弄刀剑。”
“听说全贵妃母家一门忠烈,男子各个骁勇善战,九爷的性子,估计是随了外祖家。”
“父皇也这么说过。”七皇子应道。
“如此,九爷来日,保不准还是个将才。”
“只怕功高震主,不得好报。”说到这里,七爷显得有些怅然,“我倒盼着,他能一辈子这样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七爷既能说出这样的话,便是真心疼爱九爷这个弟弟。
但无论是七皇子还是沈桐茳,心里其实都明白一个道理,人始终都要长大,肩负应该担当的责任。
就好比七爷,在成家之后,必定会在朝中得到一份差事。
纵使贵为皇子,来日也少不了搅进朝中党派之争,被倾轧甚至被诋毁陷害。
这些都是身为皇子,逃避不了的宿命。
每每想到这儿,沈桐茳总觉得,她能为七爷做的实在太少。现下,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周全自己,不叫七爷在外,有后顾之忧。
……
因书房里提前点上了炭盆,所以一进屋,不但不冷,还觉得暖烘烘的。
这样的待遇,从前可没有,若要追溯,也不远,便是七爷随驾从南漳围场回来开始。
宫里的奴才,耳目广的不在少数,大概也听说,七爷眼下在圣前得脸,所以才忙着从这些小处巴结。
只是锦上添花的事,怎及雪中送炭的情谊,反而更显得这些奴才趋炎附势了。
……
尚文馆离宜元宫不算太近,一路走来,又是顶着风雪,沈桐茳也觉得有些乏力。在稍稍歇了一会儿后,才恢复精神。
见小陶一进屋就忙前忙后的张罗,眼下又在伺候研墨,沈桐茳便寻思着替他一会儿。
“你去歇着,叫小陶伺候就好。”七皇子说。
“我都歇好了,眼下能当差的。”沈桐茳也固执。
七皇子闻此,不禁放了笔,“别,你还是去歇着,省的我见了你,总分心。”
这话初听来,是叫人觉的有些别扭,像是她妨碍了谁似的,但细细一琢磨,还是觉得挺甜蜜的。
不在意,怎么会心猿意马?
只是从前,咱们七爷可不会这么矫情。
但与其说矫情,到不如说诚实。她何尝不是一样,每每伺候七爷笔墨,总会因为分神,将墨汁沾到手上和身上。
原来他俩都是一样的。
“成,我不打扰七爷用功,这就去泡壶好茶来给七爷提神。”
“不必,你坐着就好。”七皇子说。
“冬日里干燥,您嘴上都起皮了,泡茶而已,我去去就回。”
得了这话,七皇子也没阻拦,由得她去。
……
茶房里,依旧是从前熟悉的老面孔。有日子不见,今儿忽然见沈桐茳过来,那些个太监宫女,看神情都挺高兴的。却也只是笑着,不敢上前搭话。
这个气氛,不用猜,必定是那位容悦姑娘在里间呢。
真是冤家路窄,来的还真不是时候。
眼下时辰还早,茶房的宫人多在忙着洒扫,炉灶上没有现成的热水,若要泡茶,还要现烧。
左右七爷那头不急,沈桐茳也有耐性,便点了炉子,慢慢等着水热。
谁知水壶才放上去没多久,里间就出来个小宫女,将一壶才烧滚的水,送到沈桐茳手边,“姑娘就用这水泡茶吧。这是我们容悦姑娘的意思。”
容悦的意思?
沈桐茳有些不信,记得上回,容悦头次见她,就跟见了仇人似的,那张牙舞爪的样,现在想起来,还叫人心有余悸。
虽说不好把人往坏了想,但该提防的时候却万万不能大意。
就算容悦没有恶意,但她到底没亲眼盯着,这壶水究竟是怎么烧开的,她哪敢用这来路不明的水,给七爷泡茶。
“容悦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代我谢过你们姑娘。”沈桐茳说完,便拿起一旁的蒲扇,埋头煽起炉堂里的火来。
那小宫女觉得没趣,也没言语,便转身回了里间。
一壶热水而已,本以为这事儿就算完了,谁想那容悦姑娘竟然亲自出来了。
“沈良侍不肯用,是怕我在水里下毒吗?”容悦问。
一听这话,整个茶房里的宫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
这话,也就容悦敢说了。
可知投毒,是犯了宫里的大忌讳,就那个“毒”字,也是不敢轻易说起的。
而容悦,却敢堂而皇之的说这话,宫人们听后,脸不绿才怪呢。
沈桐茳打量着容悦,没应声。
她确实不信容悦敢在水中下毒,毕竟,她俩还未结怨到非要你死我活的地步。但谨慎为上,她也断然不会用这来日不明的水。
见沈桐茳不说话,容悦明显有些微愠,遂大步上前,提起水壶,麻利的倒出半碗水出来,然后擎到嘴边吹凉,便小口小口的喝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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