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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中文 >  异世仙 >   第77章 陆总旗

国师楼天道果然命不该绝,刺客第二次审的时候已经疯了,他先是咬紧了楼天道,然后又说是右丞相指使,还未定论又翻供,咬住了左丞相,后面又慢慢念叨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再后来,谁也听不懂他的话了,他好像已经彻彻底底疯了。如果真按照刺客的供词来,那楼天道跑不了,右丞相陈怀宏也跑不了,满朝文武谁也跑不掉,这事儿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闹剧。永乐帝以刺客之言不可信放了楼天道,本来也只有一个刺客的供词,往后楼天道跟刺杀宗亲一事再无瓜葛了。但事情既然已经出了,那就要找个罪魁祸首出来,哪怕没人有罪也必须有罪,于是这事儿扣到双刀会头上。永乐帝令锦衣卫追查双刀会,要把这个民间组织一网打尽,给燕王爷和五位宗亲一个交代。燕王从此一病不起,他不再忧心自己的儿子,而是通过这件事看出永乐帝压根儿没有把他们宗亲放在眼里,他想着永乐帝是疯了,燕王自己跟着也快疯了。锦衣卫变得很忙,偏巧这时候陆总旗把任剑远给择出去了,陆总旗近来心情不大好,属下看到陆总旗的脸总是忧心,以前有刘锡田哄着他,现在被陆总旗自己赶走了。陆总旗一直在追查双刀会,但刺杀宗亲之事多半不是双刀会所为,因为顺着这条线索什么都查不出来。陆总旗这日在北镇抚司,他在看卷宗,因为没有什么线索只能自己找,他看了这么多卷宗也不觉得无聊,他把能找到双刀会卷宗都垒到一起。这帮双刀会的人打着行侠仗义之名,做的是杀官造反的荒唐事,杀的官要贪要坏,民间有很大的声望。陆总旗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也没看出来。陆总旗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一回头发现这就剩他一个人,才想起来参谋刚才问了一嘴家里等着吃饭要先走,他迷迷糊糊答应了一句。陆总旗有点后悔,因为以往刘锡田,不对,任剑远总会在。卷宗室就他一个人,就只有眼前的这根蜡烛,除此之外就是黑黢黢的一片,书架投射出几个黑色的影子,看着陆总旗有点心里发毛。陆总旗一分都不想再多待着,他默默吞了口唾沫,然后想赶紧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深怕背后一个鬼手伸出来把他拽走了。身边没人,陆总旗也顾不得什么面子,草草收拾了一下桌案,三步并两步,恨不得一步直接跨出北镇抚司去。他正匆匆的走,突然听到了一声笑,噗嗤一声打破了黑暗的寂静。“谁?”陆总旗向前一提油灯。站在门口的是个男人,像是没骨头一样站没站相。任剑远躲在影子里,看陆总旗脸色都开始发白了,心想着不能把陆总旗吓死,他清了清嗓子,道:“是我。”陆总旗听到任剑远的声音有点放下心,然后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应该如此掉以轻心,道:“你来干什么?”任剑远从阴影里走出来,走到陆总旗的煤油灯前站定,好让对方看清自己的脸,他是人不是鬼,道:“过来还衣服,顺便请你去喝酒。”陆总旗看到对方手里的飞鱼服,心想入夜了才来还衣服太蹊跷。任剑远好像不想掩饰这种不对劲,做的太完美是一件顶没意思的事情,留一点错处才能让对方顺着线索一路摸索,像是逗猫一样总要给个线头才行。任剑远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的,道:“陆总旗不给面子?”陆总旗冷声道:“我不喝酒。”陆家家风严格,他禁酒禁·色,洁身自好,如同一块臭石头,让那些来行贿的人没有丝毫后门可走。“哦,”任剑远并不失望,道:“那一道吃个饭?”陆总旗皱着眉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任剑远嘿嘿笑道:“我想跟你拜个把子做个朋友。”陆总旗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谁敢过来跟自己拜把子的,人人看他恨不得绕道走。他想了会儿还以为任剑远在说卧底进锦衣卫的事情,陆川柏说过去了就是真的过去了,他真的没再计较这件事,打发道:“我跟你是朋友了,你走。”任剑远听完一笑,道:“既然是朋友,一起吃个饭?”陆总旗被他噎个半死,心想着今日不跟他走,日后这人定要天天来纠缠,无奈道:“走。”任剑远没带他去什么好酒楼,而是一家馄饨铺子,就摆在两条街外,任剑远以前当差的时候经常来吃。陆总旗皱了皱眉头,他没怎么在外面吃过,他父亲是兵部尚书,他们陆家虽然比不上陈家,但在京都也是个显赫世家。他平时一日三餐都由家里负责,压根儿都不知道北镇抚司外有家小馄饨铺。任剑远看他一直皱眉,道:“这家皮薄馅儿多,好吃着呢!”任剑远刚说完,老板娘很应景的咣当两声放下两碗馄饨,还送了两个烧饼。陆总旗被馄饨的雾气蒸了一脸,天气冷马上就要入冬了,吃这种热乎乎的馄饨确实暖胃。任剑远一脸殷切,道:“怎么样怎么样?”瞧他那狗腿的样子,好似这家铺子是他开的。陆总旗一挑眉头,道:“还行。”小馄饨当然不能跟山珍海味相比,不过也不难吃就是了。任剑远一脸失望,道:“有没有人说过你无趣得很?”陆总旗淡淡一抬眼,道:“有。”不光有,还挺多。任剑远彻底输了,陆总旗油盐不进,真跟那臭石头一样。陆总旗吃完了饭,道:“你找我干什么?”任剑远道:“吃饭啊。”陆总旗哼了一声,完全不信,他看了任剑远好一会儿,他以前没仔细打量这个人,发现对方明明已经二十好几了,却有一股少年的朝气,左耳上戴着一个金耳坠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显眼。陆总旗心里一个咯噔,突然没头没尾的问道:“你是双刀会的人?”这是一个太大胆的猜测,没有任何根据,而陆川柏却产生了这样的直觉,他之前从不靠直觉断案。陆川柏紧盯着任剑远,不想错过对方任何一点表情的变化。任剑远眉头都没抖一下,他直视着陆川柏,一手托着下巴,道:“再猜。”任剑远的反应着实奇怪了些,若不是双刀会的人应该会觉得恼怒,说不定还会高声反驳你怎么这样无端猜测?若是双刀会的人此时被猛地揭发出来应该慌张些。而任剑远听到这个问题的反应,就像是你猜猜我今日吃的是面条还是馄饨一样自然轻松。陆川柏对他起了兴趣,他见过不少人,没见过任剑远这样的,一脸无辜却又像是憋着坏水,说话时温温柔柔,但能力又相当出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之前在锦衣卫时陆川柏才会如此重用他。陆川柏吃了一口馄饨,道:“你是太子派来的?”刚巧他在这边查双刀会,刚巧就遇到了任剑远。任剑远这人很复杂,他去查过,确实有沧海剑这么一号人物,但已经消失多年了,很多人都没见过。陆总旗被任剑远骗过一次,对他相当警惕。“唔,”任剑远也没马上否认,一手撑着下巴,问道:“我给太子当说客你就去?”陆总旗道:“不去。”任剑远未免也太看重自己了。任剑远笑眯眯的,看上去相当无害,道:“我还真希望你能站在太子这边。”陆总旗放下勺子,道:“不可能。”多年党争锦衣卫都独善其身,这是祖训,不得牵涉到前朝争斗。“你还真是个榆木脑袋,”任剑远道:“那你就这么甘愿保护国师?”陆总旗得了命令,彻查双刀会,而双刀会最大的敌人是国师楼天道。陆总旗明明白白道:“我既不站在国师这边,也不站在太子爷那边。”“愚忠!”任剑远真诚评价道。陆川柏不可置否,道:“锦衣卫百年风光,靠的就是这两个字,太子爷若有朝一日称帝,我陆川柏甘愿鞍前马后。”他是一条狗,是皇帝养的狗,那就做好狗的觉悟,别去管主子们的心思,谁做主子都无所谓。任剑远被他一席话气到半死,刚想与他再说些什么,瞥到路边有个挺眼熟的人,任剑远还想了一会儿,陆总旗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也看到了,任剑远总算想起了这人是谁,大叫道:“伏城!”伏城本来正在借着馄饨铺的光看一张告示,国师广招天下能人异士的告示,他盯着看了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罗摩。任剑远一声呼唤把他出神的心思拽回来了,伏城走到了他们那桌,特别顺的就坐下来。“老板!再来一碗!”任剑远叫道。伏城也没阻拦,道:“好巧啊。”任剑远对伏城很亲切,两人第一次在夏侯府,任剑远帮伏城走出过奇门遁甲阵,道:“可不是吗?你干什么?”伏城听了一会儿,抓到了重点,道:“哦,还衣服。”伏城此言一出,陆川柏脸直接给黑了,要是以往他根本听不出伏城话里有话,如今却能一下子明白了伏城的意思。伏城看着这两人尴尬就觉得好笑,心想他跟周衡待了这么久,总算是学坏了,也不逗他俩了,道:“顺便出来逛逛,买了壶酒。”伏城把腰间酒葫芦解下来,道:“喝吗?杏花酒,白麓城少见,京都还挺多。”“喝!”任剑远是个性情中人。伏城从桌子上拿了三个碗,倒了第三杯的时候任剑远一遮碗口,道:“就咱俩,他不喝酒。”伏城动作一顿,看了陆川柏一眼,那眼神也挺明显的,大意就是“不喝酒是男人吗?”陆总旗哼了一声,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喝,告辞。”任剑远端着酒,看着陆总旗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道:“我好不容易哄好的,被你气跑了。”任剑远盯着陆总旗的背影看,也没有埋怨的意思,倒是一眯眼睛,笑得一副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像是千年老狐狸成了精。伏城没接话,跟任剑远喝了两个来回。江湖儿女一壶酒都能为兄弟两肋插刀了,两人喝了一会儿就觉得熟的跟上辈子的亲兄弟一样,说话间也有点口无遮拦起来,伏城问道:“你们这两天这是干什么?”任剑远的话不应该跟旁人说的,但他现在飞鱼服也还了,也就百无禁忌起来,两人喝的尽兴,一壶酒不够,喝完了就去旁边的酒馆里继续喝,一直喝到深夜。第二天任剑远起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头疼,一个劲儿的回想自己酒后有没有失态。想到自己跟伏城聊了什么,只能在床边叹上一句:“这可算完了。”任剑远拉着伏城先是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陆总旗,说这个人脾气臭,脸色差,除了挺聪明,但一点大格局都没有,简直是要气死人。然后又说他心眼好,说他为人正直。伏城被迫听他念叨了一晚上陆总旗。然后又喝了一壶酒,说了不少自己的事儿,说到锦衣卫又说到双刀会,什么底都透给伏城了。任剑远揉了揉脑袋,这才想起来最后一壶酒不太对劲,应该里面加了药。最后他稀里糊涂的跟伏城做了一个交易,想到这件事,任剑远才露出点笑意来,反正也不坏。伏城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他上次说到做到,真搬到了周衡旁边的厢房里住。伏城打了个哈欠往回走,刚推开门就看到黑暗中坐着的周衡。周衡坐在自己床上,脸色不太好,他大病未愈脸色有点苍白。周衡看到满身酒气的伏城眉头死死拧着。“你去哪儿了?”周衡这人有占有欲,并且还不小,伏城离开他眼皮子不过三个时辰而已,他就过来蹲人了。伏城一愣,把买来的东西放下,道:“出去喝酒了。”他知道这时候跟周衡说谎等于找死。周衡本来不想问,显得他好像在干涉伏城的生活,但伏城这两日实在不正常,道:“谁?”“你认识,”伏城走到周衡身边,道:“任剑远。”这人是齐王爷的人,但齐王爷的人也算得上是周衡的人。齐王爷从江湖里广招人才,找到了这位沧海剑,把他送到锦衣卫盯着陆川柏。齐王只说了这么多,再多的东西也没再说,但周衡总觉得这位任剑远应该不那么简单。周衡一方面不想让伏城跟他走得太近,另一方面却也不想伏城在京都连个朋友都没有。周衡还是想把他锁起来,恨不得这辈子就活在自己的太子府里,谁也别想看到他,谁也别想惦记着他。周衡到底也没说出来,只淡淡嗯了一声,他不想伏城那么孤独。伏城有点困了,他懒洋洋的一抬眼皮,道:“你不睡?”他说话的时候尾音微微上扬,衣服也没脱就绕过周衡爬到床上,“你不睡我睡了。”周衡盯了一会儿伏城的背影,发现对方还真的就睡了。周衡暗自骂了一声,都是自己惯的!国师楼天道放出来之后荣宠加倍,天天倒腾他那个大仙炉,势必要练出一颗长生不老药来。楼天道一炼药,京都的百姓就人心惶惶。他们忍不住看着东边祭天台上冒着滚滚黑烟,谁也不知道楼天道到底在做什么,每天神神叨叨的念经声会传到周边百姓的耳朵里。楼天道掐指一算,要去寻找七月七日出生的童男童女,没人敢问楼天道为什么要这样一对小孩,楼天道只会说天机不可泄露。国师府的人去执行楼天道的命令,之前楼天道要的是每月七日出生的婴儿,但现在婴儿不好找了,百姓们生了孩子不敢上报户部登记,生怕被翻出来,自己孩子就没了。估计是这个原因国师才放宽了条件,七月七日出生的七岁童男童女户部的名册随手一翻就有十几个。这一下子,家里有这样孩子的人好像一夜之间都愁白头了。以前生的是大胖小子是心肝宝贝,如今因为国师这一句七月七日出生的童男童女,一下子变了味儿,抱着孩子就跟抱着火雷一样,火雷一炸,全家都要炸上天。天底下这么乱,京都之外的地方大多还是在闹饥荒,但就算是在外饿死,也不能把自家孩子拱手让人变成一颗长生不老药。这些人家能逃的连夜想逃,但能逃的太少了。长乐巷的刘家就是这样一户人家,他们当时听说这个消息,都没来得及细想,只收拾了细软,什么家具地契都来不及变卖。他们在朝廷里有做侍卫的朋友,收到消息都比别人要早,早上刚下的令,他们下午就收拾好准备走了。但还是没来得及,他们刚要出门,自家大门直接被人踹开,一个留着两捋胡子的大人就这样带人冲进了他家。刘家男主人头皮发麻,他认出来这人是国师楼天道的走狗,名叫蔡培照,武功高强,专门来干这些肮脏事的。刘家男人把自家媳妇儿往后一挡,后面的妇人吓得紧紧抱住一个七岁的小男孩。刘家男人道:“你们要干什么?”蔡培照抖出一封公函,说话时是一副小人嘴脸,道:“你家孩子七月七日出生,今年刚好七岁。”他说着就偏过头去看妇人怀里的小男孩,确定了人没跑,又一抖袖子继续道:“国师大人请他去做客。”刘家男人道:“做个屁客!谁都知道你们这是要杀人!”“说得这么难听干什么?”蔡培照不以为然道:“国师大人这是让他长生,旁人求不来的福分。”刘家男人捡起劈柴的斧头,道:“你别想!”刘家男人是有点怕的,但他一想到自己孩子要被投到那冒着黑烟的炼丹炉里,他再怕也要上,他听闻有些父母为了保命真的把自己孩子送给国师,但他不是这样的人。道:“你们要动他,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蔡培照看多了这样的父亲,太蠢了,不如把人直接交出来,他们夫妇俩还能留下一条命,蔡培照啧啧感叹了一会儿,道:“把他拿下!”手下的人倾巢出动,他们都是会武的,那男主人在他们眼里不值得一提。刘家男人肚子上挨了一脚,还未再起身就又挨了一拳。他挣扎着要去拿斧头,指尖刚要碰到斧头就被人踩住了手掌。他一抬头,刚好是看到了蔡培照,蔡培照摸着小胡子,道:“从你尸体上跨过去?嗯”蔡培照狠狠碾过他的手掌,手掌顿时血肉模糊,他这只手快废了。刘家男人平日里也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忍不住这样的折磨,撕心裂肺的叫起来。刘家男人只听到他儿子叫了一声爹!他一抬头,早会被抓回来,但她只能往后退。蔡培照道:“那我成全你,给你一个痛快。”蔡培照抽出剑,剑身的反光把刘家男人照得惨白,刘家男人看到剑吓了一跳,他用没被踩住的左手抱住蔡培照的脚,他这个动作实在是又滑稽又别扭,还没有尊严,道:“行行好,放了我们,我有钱,我给你钱,这个家,这些银子我一分都不要,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您大人有大量,就当没见过我——”啪得一声,下就开始跪地求饶,实在是没意思。蔡培照手起正要给对方一个痛快,然后才瞥到门口站着一个人。真是奇怪,之前也没见过这人,他穿着黑衣,戴着一个斗笠,现在没下雨也没太阳,戴着斗笠的人八成都有病。斗笠遮住了他半张脸,也看不清他到底长什么样。他手里提着一个八角包,好像是刚买了东西回来。蔡培照道:“你家亲戚?”这奇怪男人看着就像是走亲戚串门的架势一样。刘家男人也愣了,他还真不认识这个人。但此时刘家男人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他的救命稻草,看到斗笠男人开始声嘶力竭的嘶吼起来:“少侠!救救我儿——”蔡培照对刘家男人猛踹了一脚让对方闭嘴,他看出来了,这斗笠男人八成又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他连双刀会都不放在眼里,会害怕这么一个斗笠男人?“别多管闲事,国师府办案,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蔡培照特地把国师楼天道的名头搬出来,寻常人一听国师二字,就这么直接跑了,但这个斗笠男人没有,反而抽出一把刀,这是一把短刀,只有成年男人小臂长,不太像是中原的样式。一旁的属下看着也新鲜,好久没看到这么不长眼的人,竟然要跟蔡培照动手。蔡培照笑了,他松开踩着刘家男人的脚,打算好好来会会这个斗笠男人。蔡培照一甩剑,道:“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本大爷就当没见过你。”斗笠男人没跑,旁边看热闹的属下感到更加新鲜,他们都见过蔡培照的功夫,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个好手,之前在御前比试的时候,他跟陆川柏打擂也只是输了一招。蔡培照是个走狗,那也是一个头号的走狗。斗笠男人不说话,也不做任何虚招,直接提刀朝蔡培照猛地冲来。蔡培照心里一惊,对方速度太快,他心道今天这是遇到对手了,也好,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铮的一声——两件铁器在空中相遇,对方看上去朴素的刀硬如磐石,蔡培照手臂发麻,但还是一哂,道:“有两把刷子……”他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裂响,被短刀砍到的地方出现了一条细线,自己的刀竟然从中断裂,咔哒一声跌在地上。蔡培照大吃一惊,如若是比兵器,自己这把宝剑不知道比对方的短刀锋利多少,而对方能一刀砍断他的剑,这不是因为短刀而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在这类人眼中,和真正的力量相比兵器不值得一提,对方是个什么来头?蔡培照不算是个没脑子的人,他想求饶都已经来不及。对方身形极快,普通人用刀之后有个向下的势头,这个空隙足够对手调整状态,而他没有这个多余的动作,刀锋逆流而上,竟然直直捅进蔡培照的胸口。蔡培照依然不可置信,身边看热闹的属下也全然愣住,太快了,只需要两招,没有多余的花招没有放狠话,就只有两刀。蔡培照低头看自己的胸口,发现对方没有伤及心脏,他明明能一刀杀了自己,却故意偏了足足一掌的距离,略过了他的心脏,这是玩弄自己吗?蔡培照朝后踉跄了几步,还没完,斗笠男人第三刀冲着他的膝盖而去,第四刀冲着他肩膀的筋脉,第五刀冲着他的手腕。一共五刀,前面两刀是打败蔡培照,后面三刀挑了他的筋脉,让他变成了一个废人。斗笠男人动作太快,蔡培照的属下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要去帮老大,等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只有一个满身是血的蔡培照和他痛苦的哼声。变故来得太突然,从他们发现斗笠男人到现在扭转局面也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杀了他!”一个属下大叫了一声,但他声音都有点抖。斗笠男人像是没听到一样,他完全不理会这些人,而是看了一眼院子里的小男孩,斗笠男人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笑来。他笑得很温柔,让人产生一种奇异的安全感。斗笠男人伸出右手遮在自己眼睛上,那小男孩懂了对方的意思,伸手把自己的眼睛捂住。小男孩把头埋进手掌里,后面是他母亲。小男孩的世界一切都远去了,只剩这座小院的声音。他只听到了刀声,小男孩第一次知道刀声原来是脆的,刀锋空气的声音极为悦耳,砍入人体的时候会有钝响。然后接下来就是惨叫声,不是那么好听,哀嚎中带着惧怕。小男孩默默数着数,一直到五十六刀的时候停下来。他听了一会儿之后,慢慢从指缝里看,只看到一片血光,他还想再看,就被母亲捂住了眼睛。刘家男人看着满地哀嚎的人,完全没看懂斗笠男人的路数,几乎手起刀落下一刻就是这样的局面。地上的人被废了武功,捂住自己的伤口不住哀嚎,刘家男人对于斗笠男人是感激的,但第一印象是恐怖,拥有这样身手的人难以不让人感到恐怖。斗笠男人像是没看到他们这一家三口,他慢慢走到门口。他动作慢条斯理,短刀已经收好,经过一场战斗身上没有沾上一滴血。地上鲜血慢慢流淌,像是长了脚一样慢慢爬,眼看着就要把他那个八角纸包给沾脏了,下一刻就被斗笠男人提起。斗笠男人看了一会儿纸包,确定里面东西没被打湿,才说了他今天的第一句话:“柳梢记的胭脂,幸好。”经过这样一场战斗,他竟然只是惦记着八角纸包里的胭脂而已。刘家男人如梦初醒,赶忙道谢:“谢谢恩公,谢谢恩公。”刘家娘子给他使了个眼色,刘家男人才想到要拿点东西谢谢他,他还在那里翻自己的荷包,他觉得把自己全副身家都给斗笠男人都不够。而斗笠男人一偏头,露出了他刀削一般的下巴线条,道:“你要是想走,现在去城门还来得及。”说完也便提着他那包胭脂,慢悠悠的走了。刘家男人手里拿着荷包,还未来得及给人送过去,只能看着对方的背影发愣。刘家男人被夫人攘了一把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一根救命稻草,是真的能救人命的。刘家男人必须抓住这个机会,他招呼上自己的妻儿,也不管家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国师属下,必须马上去恩公说的城门。而等在城门的竟然就是任剑远,他好像做这事儿做的熟练了,让刘家三口上了他的马车,然后口齿伶俐的开始跟守城大哥打交道。斗笠男人站在人流之中,确定了刘家三口顺利逃出城才把斗笠扔了,他缓缓走进人群,普通的如同一滴融入大海的水,慢悠悠的把自己和人流融为一体。从此之后,京都的大街小巷开始流传着一个神秘的男人,无人知道他从何处来,无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不杀人,只做事。国师抓人的时候会陡然出现,救了人之后又陡然消失。斗笠男人那句柳梢记的胭脂被说书人编进戏曲里,柳梢记的胭脂一度遭人哄抢。慢慢的,人们给斗笠男人取了一个名儿,名为胭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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