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考中专
一九九四年，那是一个特殊的年代。原阳的很多学生，中考选择考中专。
当年考上中专，一旦收到录取通知书，就立马迁户口，俗称“农转非”。
现在人可能对户口这玩意儿没什么概念，当年可是吃皇粮的待遇的。
在淮北平原，九十年代还是农业为主的时代，祖祖辈辈靠种地为生，考上中专，即是由此可进入城市户口的序列，再也不要面朝黄土背朝天了。
读财经类、医学、师范类中专，两年毕业后就可以分配工作，有了工作就有铁饭碗。
乡下的学生很少选择考高中，读了高中三年再考大学，还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复读几年，有的学生课本都能倒背如流，依然很难考上中专。名额就那么多，每年一个乡镇也就三四个名额。
似乎只能排队等候，没有三五年，就上不了中专。
那时的中考分两次，第一次中考是选考高中的考试，也是报考中专的预选考试。中专考试的预选成绩要远远高于高中录取的成绩。
张怀远和他的一帮伙伴们，都选择了报考中专，预选通过后，经过一个月的准备。预料之中的事，张怀远和他的伙伴们，没有被中专录取。
徐永中考结束后，选择跟着哥哥去江城卖烧饼。
冷锋、徐新亮、许天鹏选择继续复读。
那一年，阮桥中学考上四名中专生，张怀远的中考成绩排在阮桥中学的第六名。
这一成绩也刷新了，阮桥中学应届生参加中专生中考，中考成绩考进前十名的记录。
张怀志有个亲戚在县城教书，他建议张怀志考高中，“考中专，浪费几年中考，毕业了也只能去镇上工作，最多去县城工作。读高中，考大学，毕业了去县城，去省城工作，去更大的城市工作！”
张怀志轻松的被原阳中学录取。
那个时代很多人，有的人考了七八年还没有考上。有的干脆结了婚，继续复读。每次考试的失败，不仅是身体的摧残，还是精神的摧残，更是对全家人经济和精神的摧残。
每次中专考试失败的考生，都是一次痛苦的煎熬。
那个年代的中专考试，就是新时代的“范进中举”。
在乡下，常常喜欢拿别人的落魄当谈资和茶余饭后的奚落。并不是村子里人有多坏，只是大家想找个日常唠嗑的话题罢了。
“志兵家的张怀志，去读高中了，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大学呢，考不上大学，几年又耽误了。”
“志清家的张怀远，成绩那么好，都没有考上中专。咱们家孩子，更不用说了。”
“上学没啥用，还不如去打工，早点挣钱盖房子，娶媳妇。”
“是啊，上什么学，人活一辈子，不就是娶媳妇，生孩子，一辈传一辈。”
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议论纷纷，都让人无地自容。
有时对待某些事情，也要有宽容之心和自己的开解之道，不然，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那个年代，有些选择，注定是一场悲哀。
暑假里，张怀远除了闷头跟着爸妈干活，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情绪极度低落。
今年，家里种了十几亩的薄荷。收割薄荷在一年中，最炎热的三伏天里。
往年的夏天，田地里农活少，只有一些简单的锄草的活。
今年，这十几亩的薄荷收割，是家里一场农活大战。这场大战，要持续十来天。
干活的时候，烈日炎炎，张怀远闷头的割薄荷，似乎要把自己郁闷的情绪，全发泄在土地里。
只有流汗、不停地出力才能缓解那种压在胸口的抑郁。
“张志清家的大儿子那么好的成绩都没有考上，上学还有啥用？”村里人唏嘘的说。
很平常的一句话，传到张怀远的耳朵里，异常扎心。
本来张怀远就为好多学生辍学感觉惋惜，这样他更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似的，整个心上蒙上了一片乌云。
他只能晚上的时候，夜很深的时候，走出家门，走到村外的小路上，走到小河边，一个人散步。
曾经看到，知了艰难的蜕壳过程，便帮助知了，剥开即将蜕壳的蝉翼，可是这只知了再也不能飞翔。
曾经将几个快要被蚕冲破的茧挑破，本以为“破”茧而出的蝴蝶会翩翩起舞，谁知，那所谓的“蝴蝶”徒有一对美丽的蝶翼，却只能拖着这对美丽的“包袱”缓缓爬行。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很多生命在破茧或者破壳而出之时，通过挤压而流血，唤醒了沉睡的神经细胞，生命才能飞翔。
人生不也是如此吗？生命不需要代劳！
只有经受过挫折对心灵的洗礼，才能将心志磨炼得更加坚韧，才能算真正成长起来了。
也曾听到小鹰的故事：
当小鹰长到足够强壮，母鹰认为可以接受考验之时，它会叼起小鹰，飞到万米高空之上，一松口，小鹰便流星般坠落下来。也许是本能反应，小鹰会拼命地张开翅膀，令翅膀迅速硬化、充血，在与死亡的搏斗中学习飞翔。当它领悟了飞翔技巧以后，再双翼一挥，一飞冲天。这竟与蚕破茧而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是挫折，铸就了小鹰坚韧的品质;是挫折，激发了小鹰内在的潜能;是挫折，促使小鹰迅速成长，成长为真正的雄鹰。
很多道理他都懂，生活里也有很多能说服自己的经历，可真到遇到挫折时，还是难免让自己陷入苦恼之中。
夏天里有几个暴风雨的晚上，张怀远一个人跑到村外，在暴风雨里奔跑。
四周一片黑暗，他只能大喊。这让他好受点，这些都无人能听到。
大雨淋湿后，他回到房间，望着窗外的狂风暴雨，和摇曳的树枝，突然想写点什么。于是他拿起笔，写下了一首诗：
小树
我把你埋进土里你总要慢慢的长大即使成长中要经历风吹雨打
风雨中有人可以逃避但树要站直了身体生命才能屹立
也许狂风会把你折断请你要记住只要站直了信念才能撑起一片蓝天
他好想去一个远方，远离这个村子的地方，对于一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来说，自然而然的会有一些逃避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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