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无常锁魂
对于战争而言，人们并不无辜，他们为名利而战，祭拜着各家的英雄，能让他们停下手中长戟的，不是人性，而是天灾。
两国再也无心打仗，他们暂且放下了怨恨，齐力抵抗洪泽。
军队的士兵把战死的尸骨纷纷垒上堤岸，一夜之间，形成了一道骇人听闻的长堤尸堰。
河水被残败的尸骨染成了黑红色，浊浪血沫拍打着岸边。
阳间数十万尸骸的堆积，自然聚集了数十万的怨魂，怨婴一夜之间吸足了怨气，形成了妖元。
谁都知道，世间的每条河流，左边连接起源，右边面向海天，可少有人知，它们上面朝向阳间，下头通着忘川。
无处宣泄的洪泽带着无处安放的幽魂，倒灌鬼门关，挤破忘川河。
酆都阎帝震怒，派黑白无常带着阴司鬼兵齐聚阳间奈河两岸。
此等声势，自然也惊动了天界中枢天网，诸神最擅长的就是“净化尘世”，那是最有效和最简洁的办法。
天官群议后，启动死亡冰柱，打算净化河川。
祸事总得有人出来扛，冥界和天界的矛头均指向了那只传闻中的奈河河妖，可人们的描述千奇百怪，终了也没有统一的答案。
天官坐镇，无常锁魂，两方兵马正欲下河擒妖。
这时，岩生的亡魂却从水中冒了出来，他故意当着天官和鬼差的面，手握腐烂的尸骨，啃得津津有味。
这么恶心的吃相，想来也只有那只祸害人间的河妖才能干得出来。
岩生一口承认，他将一切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自己就是在城中扰民的河妖。
原来那日小玉殉情时，他也跟着奔上了桥，可始终没能握住小玉的衣角。
他同小玉一样，葬身河底，只是他救人的那一刻，灵魂得到了提升，魂魄可以顺着河流入鬼门关，重新投胎。
但他并未离开，自愿在河底做了数百年的水鬼。
他知道小玉不愿再见自己，所以每日只敢偷偷入城偷吃的，然后带给小玉和孩子。
黑白无常最终带走了岩生，奈河似乎重归平静。
但中枢天网可没那么好骗，天官还是觉得真正的河妖另有其人。
……
“那她的断舌是咋回事？”沧海追问。
“那些修士手段卑劣，一次觅食，将她擒获，为了逼出河底怨婴，拔了她的舌头，碾碎她的脚骨……”烛曌见沧海脸色都变了，就没再说下去。
回想当日她走得那般艰辛，敢情是这原故！
“还好莲生医术高……”沧海实在找不出谅解的理由，随即恨声道：“看来那日小城隍对那群败类下手还是太轻。”
堂堂一介开山鼻祖，毫无底线地附和道：“没错。”
……
沧海跟着烛曌在仙都西南约三百里的“老界岭”走了大半日，此山为群峰之冠，支脉呈飞天羽翼状向南延伸，山势陡峭，沟壑纵横，山中古林奇木、百花仙草的种类多到数不过来。
此处不仅风景奇美，就连生灵之间的气氛也格外和谐，花豹、麝羚、金雕、红腹锦鸡、鸳鸯、狐貉、飞鼠、灰兔、野鹿、鹂鸟、燕雀随处可见。
竟然还在其间看到了“七叶重楼”，那是一种只喜荫蔽且抗寒耐旱的草药，虽没“九叶”尊贵，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炼丹仙品。
“看来这里住着一位仙府药师呀，不知同莲生相比，可有胜算。”显然沧海又泛好奇心了。
“此时的人间，虽已经历过玄帝时期的‘绝地天通’，但神魔妖、仙凡鬼依旧混迹于尘世，有种植仙株、炼制仙丹的洞府神仙也不足为奇。”
“我知道，这时候的你，还在鬼蜮镇守幽冥血海……”沧海张张嘴，憋回了下半句：而自个的“前生”还沉眠于极北的寒凝熔渊。
烛曌盯着他的神色，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对，都过去了！”沧海释然一笑：“哎走这么久，你也没告诉我为何来这儿？”
烛曌也随笑道：“今日仙都宫主招弟子，带你先来看个热闹。”
憨憨很懵，反问：“公主不应该招驸马吗？”
“学宫主位，简称宫主……”烛曌有时也很怅然，自个为何对这憨货生不来气呢？“再者，夏人没有公主，他们只有王女。”
“对噢，我曾经也是一位王女，可惜那种滋味早就忘记了。”也不知道这厮有没有印象，反正结果是都忘了。
烛曌狡黠一笑：“未成年不能被称为王女，那时的你只能被外人叫做‘少女’。”
“少女？啊呸、呸呸呸、我呸！”沧海指指自己特长之处，宣示叫嚣道：“纯的！”
害得烛曌被臊了个大红脸，真不能把这货与天女姐姐相提并论……
明空山主脸红脖粗，却说不出的可爱，他闻不可及地哼了一声，甩袖负手大步迈出，自顾自踏上高耸入云的阶梯。
“怎么说不理人就不理人呢？等等我啊。”沧海提着裙摆紧跑数步，才与尊主同行。
行至高处，方见宫院一隅，然全貌依旧无法尽收眼底，他俩再行数步，登上一处开阔的高台，透过山门绿荫，隐约间，看到建筑于山巅的宏伟正殿。
因传古时曾有红云祥瑞盘旋于山巅，挡下陨星天灾，护佑过这方山林的生灵，故而豪撰：缙云神宫。
但字号与天帝相冲，所以当世君主随称它“仙都学宫”。
“嚯，瞅这翠山灵脉！要想神仙坐得稳，需得香火奉得足。既称神宫，想来里面供的是一尊神吧，哪家的这么气派？”
烛曌叹了口气，很想说是你家的！
又怕伤了对方柔嫩的小心肝，只得稳稳道：“它曾是列代君主祭祀人皇的神宫，因后世舜帝勤俭，又要广招贤才，便将此处改为国栋良才的进修学宫，时今已传承三百余年。”
“噢～人皇啊！难怪，哪届人皇派头不大呢？”
沧海怕是还没反应过来，他依旧欢脱，不厌其烦地接着问：“咱们那个时候，这神宫还在吗？”
烛曌放了心，笑道：“在，也不在。”
“这又是啥说法？”
烛曌解释：“它还在，只是不在这里，同时也改了名号。”
“在哪里？叫什么？”
“天界，功德殿。”
“噗……”
沧海心底操海翻江、厉浪无垠，只怕脑海中又吐了十来斤血……
也对，好东西总会升天，只有祸害才配留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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