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九门一丁
但凡有人撑腰，任谁都不会生吞委屈，此刻听闻小龙王不分青红的一通指控，夜阑恨意重燃：“果然，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寻求真相，凡人只需一个承受骂名的活靶子来释放心中的不满，他们压根不会在意别人的委屈和事实的真相，显然我就是这么一个倒霉蛋……以为东海龙王也属当世英豪，原来也不过是人云亦云的跟屁龙！”
敖洸被怼得一时语塞，半晌才开口接住话茬：“那、那个……毕竟是有神职的天神，还不是想旱哪里就旱哪里，凡人都以为神仙慈悲，本王可清楚得很，实则神魔易怒，万一不顺心……怎说得准？”
“哼，强词夺理！龙王宽心，我虽为灾神却从未以神自居，没行使过荒唐的神职，更不曾做过罔顾性命的勾当，天灾、神谴的罪过败名都让我一人扛了，你倒好意思撒泼打滚先闹了起来，是何道理？还撒泼？信不信我如你所愿，果真平了这东海龙宫？”
好像这位小仙女真的怒了！
敖洸原本是想揣着明白装糊涂，引起纷争，试试自家祖宗的反应，可见祖宗压根无视他的存在，满眼情怀只有他的“悍女”，那轻拍慢哄秀恩爱的臭德行，着实气死人，敖洸攥紧拳头呲呲牙，又极其熊包地垂下肩头，看样子是心里比划了一番：眼前两个……他谁也打不过！
“唉，没人撑腰就这下场！”伶牙俐齿的敖洸泄气极了，架都不会吵了，显然，东海龙王此番“争锋”完败，酸唧唧的醋吃了个肚饱，他只得收了假惺惺的泪花，又偷偷打量骁悍的天女，心道：也罢，好汉不吃眼前亏，对方既然不好惹，干脆认怂，多个敌人不如多个亲戚嘛。
瞬间，敖洸变了一副嘴脸，套起近乎来：“神君说得也是，您是同宗爷爷一起在天魔之战中建立奇勋的天女妭，怎么可能随意施灾降祸呢？”这嘴脸翻得比腾云驾雾还要快，有谁不爱听友好的奉承话呢？
夜阑叹了口气，她向来吃软不吃硬，本也不是真烦这条小色龙，于是渐渐软下语调，冷声一问：“你宗爷爷是谁啊？”
“敖栖凰，司雨的应龙神君啊！”
“呵，敖大哥竟有你这样的宗族晚辈？”夜阑有些吃惊，想骂又忍住了，抛出一句不咸不淡的鄙夷：“丢脸。”
敖洸不介意对方毫无避讳地嫌弃，倒像是攀上了一门牢不可破的亲戚：“对对对，我就是宗爷爷那不争气的六代小辈，丢了爷爷的脸，祖奶奶训斥的对！”
夜阑先是一愣，而后大度地笑出了声：也罢，世间误解我的多了，何必同这识趣的孩子较真呢？
“嗯，孙子乖。”她重新扬起好看的新月眉，与翘翘的眼尾连接了起来，也自觉脱离了烛影的怀抱。
见色厉内荏的小东西被夜阑制得服服帖帖，烛影暗自舒眉，他方才没有插话，是觉得事已至此，掩饰劝阻都没意思，敖洸自然有故意挑事的嫌疑，烛影深知夜阑行止刚正、无愧于心，但她终须自己勇敢面对各方刁难，才能真的释然过往。
烛影觉得“无愧于心”这四个字，更多时候是自我求生的一种态度，有了态度就不会过分纠结曾经的委屈，也能活得快乐些。
“祖奶奶？”烛影败给了这条小色龙，果然依旧没骨气，于是笑骂道：“真是祖孙情深啊！你也通给东海龙系长脸，寻亲戚寻得这么没节操？”
敖洸哪管得了这些，在他的认知中，认了亲戚就算自家人，他这一脉曾遭仇家诅咒，子嗣几乎绝门，比起那三海龙族的上千号子孙，实在是龙丁稀薄得离谱，常常被外戚觊觎东海财富。
当年，也是因为东海龙脉九门守一丁，叔伯兄弟几乎在天魔交战时死伤殆尽，剩下的九位叔伯龙系统统绝后，数百万年东海龙脉积累的财富和王座，无龙继任，小辈中只留了一个资质平庸的他苟且存活下来。
原本他是东海老龙王“敖深”云游天外时，与民间蛇妖生下的一条外戚白蛟，达不到角龙之质，无力翱天，既没施霖布雨的能力，也无控海翻涛的神威，根本无法续任东海龙王之职。
龙族乃是妖界第一古族，数亿年前还是纵横乾坤的霸主，后来虽衍生百系龙种，却一直等级森严讲究血统，规定只有流淌着真龙血脉的族辈，方能继任各系首领之职，最差的资质也属生有龙角且会腾云的角龙，而蛟者仅优于蟒者，乃地界鳞虫，根本没有神脉，自然也无神通。
好在东海龙系有一个辈分极高、地位显赫的司雨天龙，就是他的宗爷爷敖栖凰，神域赐“应龙”之号，因功勋卓然，被称为百系龙种的典范，神通也属后世龙族里最厉害的一个，凭实力做个龙君丝毫没有问题，可谁会放着神域上神不做，去做小小的东海龙王呢？
轮到百年一度的龙族宗会时，各系龙脉纷纷为敖栖凰推举王位继承者，无非是想瓜分绝嗣的东海，不承想，敖栖凰力排众议，偏偏选定了一名稚嫩的蛟龙异子，可那孩子资质平庸徒有俊表，即便他将对方带在身旁悉心培养，依旧敌不过天赋的局限。
那时，又逢兵神魔尊叛乱，大张旗鼓与三界开战，应龙被神族授意辅助轩辕人皇，他怕自己走后东海生变，也怕无依无靠的小白蛟遭遇不测，于是施咒将他身上的东海龙息隐去，放生于茫茫人海，任它在尘世中磨砺自强，缔结角龙之质，期待他能够凭真本事回归东海，承袭龙王之职。
过程自然是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少不得各族心怀鬼胎的“前辈后生”为小东西设阻添堵凭增劫数，还好他自小在逆境中成长，寄人篱下学会了左右逢源、撒泼打滚的本事，又抱上了龙祖宗的大腿，于是终能回归东海，坐上了百系窥伺的龙王宝座。
倘若有了“旱魃奶奶”这门彪悍的亲戚，那可就非同凡响喽，且不说再也不会旱他海域，说不定哪日与三海龙族一言不合打起来，这亲自认来的祖奶奶还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敖洸想想就开心：“怎么说话的，人家是我宗爷爷的妹子，又是轩辕帝女，应个东海龙系的祖奶奶，不过分吧。”
烛影见夜阑听到“轩辕帝女”四字，悲伤之色尽显，连声喝道：“你这东海龙王可是做得不耐烦了？还提旧事作甚？莫非也盼我掀了你这水晶宫？”
敖洸旋即觉察自个哪壶不开提哪壶，连声道歉告饶：“怪我怪我，我这才接掌东海区区百年，一直在为子嗣的事努力着，最近有点操劳过度脑子不灵光了，祖奶奶莫怪小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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