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飕飕,飘着细碎雪花的平房之上,两个人正裹着大厚外套坐在红砖屋顶上发呆。
对于再次见到季玩暄,白小宇打心眼里表示:真是日了狗了。
从前他还上学做校霸的时候便在信中和体校附近混,后来不想混了,随意找了个地方住下就开始一门心思搞自己的业余爱好——种花,玩泥巴。
可明明连退休宣言都散出去了,偏偏总还有所谓“道上”的人觉得他是来这儿韬光养晦的,隔三差五就有人叫着老大过来投奔。
其实也都只是些附近旧城区里的半大小子,瞎胡闹着凑在一起,群龙无首就硬拱着他来当老大。
白小宇一边玩自己的泥巴,一边把这些人全都变成了他的搬花小弟。
所谓外界传说中的龙潭虎穴,其实也就只是这位退休职工开办的托儿所罢了。
至于什么断指头的事,白小宇确实说过这句话,但他也就是随口一提。偏这人从前混得久了,种再多花修身养性眉眼里也刻着深重的戾气,是以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把这话当真了。
“我很久没见过这么能惹事又招人烦的小屁孩了。”
白小宇叼了根烟,烦躁地扫了一眼旁边装傻的人:“你也算一个。”
但叶于闻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就是个天生的找事精。
人家小弟好端端为大哥搬着花,他却非要没事找事,当街为自己被撞了一下表演泼妇撒疯。白小宇被迫从花房里出来,结果却只是被小弟拉来摆平小孩子家家的吵闹打架,自然烦得想骂人。
可能说了句重话吧,谁能想到最后竟然把另一个烦人精招来了。
季玩暄假装听不懂他的讽刺,侧头问道:“还有烟吗?给我也来一根吧。”
白小宇连烟带打火机全给了他,季玩暄夹住烟身点好,很不熟练地在冷风中吸了一口,再一次被辛辣气呛住,费力地咳嗽起来。
白小宇嗤笑一声,撑着下巴掸了掸烟灰。
他问:“你姐呢?”
聂子瑜当年给人留下的印象未免太过深刻,这几年他偶尔还会想起那个扎马尾的小姑娘。
季玩暄锲而不舍地又吸了一口,这回没有呛住了。
他回答:“出国了。”
“……出国?”
白小宇似是很惊讶,出神反应了一会儿才问:“哪国?”
季玩暄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喜欢她?”
白小宇面无表情地吐了个烟圈:“喜你妈个仙人板板。”
季玩暄很平静:“我妈去世了。”
他的袖子上还别着孝。
混混头子沉默了:“……对不起。”
季玩暄:“没关系。”
白小宇:“……”
他啐了一声,转移话题:“你和那个小神经病什么关系?他让你过来你就真过来。”
季玩暄思索片刻,诚实答道:“不太熟,就见过三次。”
白小宇:“……”
季玩暄补充:“我答应他过来,是因为让疯子害怕的方法,只有比他更疯。”
白小宇:“那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真要你一根手指,你还真给吗?”
季玩暄茫然地看向远处:“不知道啊,没想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
“……”
白小宇看着他,眉头紧紧蹙了起来:“你总戴个面具,累不累啊?”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季玩暄愣了下,不自觉地摸上自己的脸皮,但除了一片冰凉,什么都没摸着。
白小宇:“我不知道你平时怎么样,但我就见过你两次,每次都是这么张难看的死人脸。你是不是其实很想哭?想哭的话找个没人的地方哭就好了,别笑了,真太丑了。”
人的情绪出口大概真的是有一个阀门的。
小孩子的阀门总是拧开通畅的,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越长大,这道阀门就会被越拧越紧。
喜怒哀乐堆积在紧闭的出口前,大多数时候会自己干涸枯竭,但也有的时候,那些情绪会像水流与泥沙一样缓缓淤积,只等着某一个契机,便会彻底冲涨出人类的情感防线。
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白小宇看着眼前突然泪流满面大口吸气的季玩暄,瞬间手足无措起来。
“我**真哭啊……我刚说的是一个人偷偷哭,你要不回去哭吧?”
季玩暄没理他,从克制地落泪,到极低地抽泣,再到最后情绪彻底溃决,少年到底还是哑着嗓子放声痛哭了出来。
从夏天结束时便一步步淤深至今的痛苦不堪,终于还是全都哭给了这茫茫冬日里的一场小雪。
归根结底,他也是个人啊。
会痛,会难过,偶尔也会想要早点死掉。
他哭了很久,哭到最后那些傻小子们都以为自家老大真的在楼上对他做了什么,痴呆一般从屋里走出来向上打量。
白小宇一边摆手不耐烦地驱赶他们,一边从自己身上的七八个兜里摸出半张皱皱巴巴的卫生纸,也不管干净不干净就往季玩暄怀里塞。
“你悠着点儿哭,别喊哑了……”
他感觉自己也有些崩溃了。
特别是在看见季玩暄抬起头后鼻底的两道血红时,白小宇腿都软了。
冬季风大,鼻腔的温热甫一现于空气之中便被飞速降温成冰凉粘稠的液体,不过怎么也流不尽,冻也冻不住。
季玩暄摸了一把鼻血,哭得更伤心了,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我等会儿可能还会晕倒,麻烦你把我送去医院,别告诉别人。”
白小宇要疯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潦倒者的情书请大家收藏:(www.45zww.net)潦倒者的情书四五中文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