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声音嘶哑，姜杨一时难以分辨。回头望去，也只在夜色中看到几道身影疾步而来。
待他们走近，看清来人，姜杨瞳孔一缩。
韩正年纪大，又一路紧赶慢赶地沿着陡峭的阶梯爬上来的，如今累到虚脱，几乎是被左右的差役架着走的。
“韩老先生，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姜杨的第一反应是难民暴动了。
可再一扫韩正身后的差役，见他们虽有一些狼狈，却不像是被难民追赶而来的，姜杨便稍微放松了些。
“我是来请四郎帮忙的。”韩正虚弱道。
见韩正脸色不好，姜杨也顾不上多问，连忙带着他们去了苏先生那。
好在韩正只是体力不支，外加饿的。等吃了东西，又由着苏先生施了一套针法后，脸色便好了许多。
苏先生有心让他好好休息，但韩正却说有要事和姜杨商量，耽误不得。
就在二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姜杨已经带着何七和许四二人来了。
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韩正：……
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这本来也只是他亲自上门的由头。
等二人被带下去后，姜杨便准备功成身退了。
然而韩正此来的目的便是他，怎么能让他走？
见他要走，便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在场众人自然一阵慌乱，姜杨自然也不好再此时告辞。
苏先生要给他把脉，韩正摆了摆手。
苏先生只能劝道：“总要让我号脉之后，好对症开方。”
韩正渐渐平复后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是心病。”
韩正说着面露哀伤：“一想到那些难民聚集在城外，日日都有人饿死、病死，我就着急上火。这事一日不解决，我便一日不得安心，吃药有什么用。”
苏先生这会儿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只能劝道：“如此先生更该爱惜自己的身体才是，不然那些人又能依靠谁呢？”
韩正颓然摇头，“我如今受制了吕元齐已是自身难保，又能给谁依靠……”
说着，韩正悲从心中来，红着眼眶给二人讲那些难民过得有多难，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姜杨不由想到了之前家中无米下锅的时候……
可即便是那时候，他们好歹有屋子可以遮风挡雨，还有族人守望相助，地里也有粮食，有希望。
而那些难民们，因战事背井离乡，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啊……
苏先生这些年到处摇铃看诊，见过的穷苦百姓更是数不胜数。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那个吃人的京城。
就连韩正都被贬至此，这个朝廷还有希望吗？！
“如今朝廷腐败，贪官横行，陛下又……”苏先生一言难尽地叹了口气，“百姓们本就深受赋税之苦，再加上边关战乱不止……这是不给了留活路啊！”
见二人神色忧伤，韩正又道：“他吕元齐可以为了对付老夫，完全不顾玉清县百姓的安危，我却不能坐视不管……”
说着看向姜杨和苏先生二人，“正好，你们也帮我想想看，有什么办法能解玉清县的困境？”
一没钱，二没人，如何能解？
两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后，神色各异。
苏先生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韩正：总觉得先生今日有些奇怪……似乎有意将话题引到这来。
姜杨却下意识想到了那些脏物。
这种时候，如果能将那批脏物拿出来，换得粮食，便能解玉清县之困。
可今日韩正来得突然，他还来不及部署，所以并没有轻举妄动。
这会儿听了韩老先生的一番话，他却忍不住想：以韩老先生和他们的关系，他是不是可以冒险相信？
或许直接坦白，韩老先生也能谅解吧？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便被姜杨否决了。
他很同情那些难民，可他不能拿家人乃至全村人冒这个险。
……
韩正说是让二人出主意，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姜杨身上。
见姜杨垂眸思索一番后，一副无计可施的样子。
韩正心中忍不住嘀咕：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其实从听到山匪丢下财物跑了开始，他便觉得不对劲了。所以之后又让赵捕头亲自去那密室看过，果然那密室的大小和知州运走的脏物相去甚远。
再加上姜杨他们忙活一通，什么战利品都没分到，也没主动找他讨赏，当初姜云要赏钱的模样，他可没忘，如今这么消停，他直觉不对。
想来想去，觉得他们恐怕藏了脏物。
既然有了脏物，那肯定要出手的，所以，他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可姜杨这边不漏痕迹，韩正心思一转便将主意打到了姜云头上……
一听韩正要找姜云来说话，姜杨心中警铃大作。
到这会儿，他隐约觉得韩正这次来这恐怕不单单是为了何七他们来的。
难道私藏脏物的事哪里漏了破绽？
不不不，若是真有破绽，那他何必如此试探？
想到这，姜杨定了定神，笑道：“那丫头今日进山打猎，累了一天了，这会儿恐怕已经睡了。”
韩正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姜杨，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心虚。
姜杨只赔笑地看着他，一副恭敬的模样。
半晌，韩正轻笑出声，“如此倒是可惜了……”
话音未落，便听院子外一个欢快的声音传来，“先生，我娘做了些卤肉，让我拿来给你们尝尝。”说话间，姜云已经挎着篮子走进屋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垂涎的肉香。
姜杨笑容僵在脸上，韩正却乐开了花。
姜云脚下一顿，疑惑地歪头：怎么感觉氛围不太对？
她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
金霸：已经晚了。
苏先生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在三人之间流转，伸手接过姜云手中的篮子，“天色晚了，不好多吃肉，还是明日再尝吧。”
姜云有些遗憾道：“啊，还想着趁热给你们尝尝呢，这肉味道可好了呢，一点膻味都没有，全是肉香味，一口下去唇齿留香……”姜云一边说一边吸溜着口水。
苏先生提着篮子的手一顿，又转了回来，“既然是特意送来的，那便先尝一尝吧。陆离，去厨房取碗筷来。”
站在韩正旁边的小厮连忙应下，出门的时候闻着空气中弥漫的肉香，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韩正看着姜云乐呵呵地笑道：“我都许久没吃肉了，正好解解馋。”
苏先生：“尝个味道即可，不可贪食。”
韩正不置可否，热情地冲姜云招手，“来来来，姜云，你坐我旁边来，陪我说说话。”
姜云不疑有他，乖巧地搬了凳子坐在床榻边。
－－－－－－题外话－－－－－－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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