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恪听着对方这般说辞，不由得微微怔住。
他一双眸子忽然间变的锐利无比，死死盯着眼前的赵云啸。
而赵云啸，似是早已经预料到了宁恪的反应，他收回了与宁恪对视的目光，低下头来，用一众莫名的语气，继续道：
“很荒唐，是不是？
宁恪，如今我看你，彷如就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自己一般。
当初的我，也是嫉恶如仇，眼中揉不得一丁点沙子，最为看不惯的，就是这般场景。
绵江龙君之子的魂魄无依萍，怕是难以在支撑太久，越是拖下去，便越有可能引起对方发狂。
默许数百生灵血祭，从而换得一郡之地的安宁，我认为是值得。
就如之前被你斩杀的那些个斩妖司、郡衙当中之人。
初始之时，他们最多也不过是用些该死之人换取功劳罢了，这等行径虽说是不合规矩，但尚且算是安稳。
这般手段在我看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若是能够将所有错事都控制在这个范围之中，再乱也乱不到哪里去....”
宁恪一直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等道理，却是他最不愿意去听的。
他开口打算赵云啸的话语，神情有些冷漠：
“你这等做法，在你眼中或许是对的，但是有些无辜之人，还是这般死去了。
世人只是活的安稳，却从未有去想过，他们到底是否愿意。
这般行径，你与那些个妖魔，又有什么区别。”
“....”
赵云啸听了这话，微微沉默了一下，他的双眸当中，隐约有猩红之色在闪烁，他哑着嗓子，苦笑起来：
“宁恪，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身上没有罪孽，正是我什么都没有去管，我的身上已经是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
但这又如何，凡俗之人羸弱，诡异横生、妖魔侵袭之下，寿难过耳顺。
若有天灾，夹杂人祸，那便是尸横遍野，白骨累累。
要知晓，弱小，便是罪过！
若是不有所舍弃，那些大妖精怪，如何愿意接受册封，做人族当中的守护神祇？
若是不有所舍弃，那些诡异生灵，怎么会转化诡血，成为对抗诡异的力量？
宁恪，人族虽强，在我眼中，却是已经自顾不暇。
我书生出身，也曾侥幸中过淮南道榜眼，大阴之势早已经看的真切。
想要驾驭那些个人族之外的力量，就必须要有所取舍，只有这般，才能够护住你御下的百姓。”
赵云啸话语声音时而激昂，时而低沉，到最后，却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他说完这些之后，见着宁恪沉默不语，自认为宁恪是听进去了，便是翻手间，取出一方印章，放在了桌上，向着宁恪推去。
“你若是将我方才所言听到心中，便领了此印吧。”
嗯？
宁恪听了这话，恍然间回过神来。
他看向桌上印章，神情微凝：
“这是.....”
“这是绵江郡斩妖司司主之印。”
赵云啸毫不在意的向着宁恪解释，又向着宁恪身前推了推，道：
“绵江郡当中之事，错不在你。
但是死的人有些多，总归是需要有人去顶锅。
作为上一任的郡司主，推荐的名额，我还是有的。
正好我在绵江郡也是待的够了，估计会将我送到战场之上，散一散身上的煞气。”
他轻笑着开口，看起来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宁恪听了这话，微微一愣，随即抬眼看向赵云啸，轻轻摇头。
“我不会同意的，绵江郡，甚至说衡月府，都并非我久留之地。
你身上的煞气，我虽说看的不算透彻，但隐约也是有所感觉，并非是你上了战场之后就能够消磨干净的。
你可曾想过，你在绵江郡的种种妥协，是否有违了你的本心？
这般行径之下，再怎么去布置，你心中的煞气，也难以消减半分。”
“....”
赵云啸听了宁恪话语，被‘本心’二字触动，久久未曾言语。
他深吸了一口气，神情随即又逐渐变的坚定下来：
“宁恪，我所说的战场，并非是凡俗意义上的战场，而是那种，真正属于超凡的战场。
我被困在先天境界，已经足足三十七年。
你可知晓，在三十年前，我便已经是离着神魂境临门一脚？
如今这些岁月过去，原本心境早已不再，状态也已经难回巅峰。
若是此番我无法破釜沉舟舍命一搏，那此生，怕是再无机会了。”
“不，在我看来，你已经是没有机会了。”
他这话说完，见着其神情微微变化，直接站起身来，便欲要向外走去。
在至了门口的时候，隐约想起了什么，道：
“你身为鹤老的弟子，想来也知晓，我来绵江郡，是有任务在身。
你可曾知晓，绵江龙君不光将胖兀诡标打回幽冥，还将我也一同打入了幽冥？”
话语至此，宁恪戛然而止，没有再去多说什么，只是化作遁光冲天而起。
赵云啸听了这话，原本还想要劝说的种种言语，顿时间哑然。
因为他知晓，自己不论怎样去劝说，都是枉然。
看着宁恪的背影渐行渐远，他终究是难再开口。
.....
宁恪出了斩妖司，只是片刻的功夫，便至了宁家宅院。
早在宁劲松初到绵江郡之时，便是给宁恪安排了小院。
他悄无声息的落入院中，看看周遭景致，神情也缓和了些许。
此处布置，与自己在洪阴县之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进入房屋，盘膝跌坐于塌上，一身的先天之气，转眼之间便流转起来。
原本之前大战当中的耗损，虽说在之前一直有过补充，但至此，方才尽数恢复。
在他的感知之中，不仅仅是恢复，甚至可以说是更近一步。
宁恪将阙月刀摄于身前横于膝上，静静体悟这其中意蕴。
渐渐的，他整个人都逐渐进入到了一种莫名的状态。
他好似并非依照自己的目光，去看自己，更像是将自己的目光附加在了阙月刀上，以阙月刀的‘目光’在审视着他。
那种感觉颇为奇妙，好似他一个念头，便能够让那阙月刀出鞘。
但是这等实力，并非是先天境界所能够做到的。
他努力去放大这个念头，却依旧是无能为力。
若是有第二人在此，便能够发觉，横于宁恪身前的那阙月刀，正在缓缓的颤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之后，他的脑海之中，传来一声清脆的电子合成声响：
“提示，面板升级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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