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远侯府里，此刻正处处透露着欢喜。
南宴一路走来，尽是对她扬着笑脸请安的人。
“见过大姑娘。”
“恭喜大姑娘。”
面对众人的道喜，南宴都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左不过她寻常就是这个样子，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甚至还有人在一旁小声的感叹：大姑娘不愧是日后要做太子妃的人，连侯爷听到大公子考上了进士，都兴奋激动的围着侯府跑了十来圈，大姑娘倒依旧淡定的很，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呢。
南宴：……
可见人只要有了地位，夸你的人，总比贬损你的要多。
至少，表面是会一直是如此，
前世她倒是听多了“大姑娘性子冷漠，连对一母同胞大公子都是爱答不理的”“大姑娘风光的时候，没见大公子得到什么助力，反而处处小心翼翼，生怕扯了大姑娘的后腿，如今倒好了，大姑娘不争气，连带着一向勤勉的大公子，也要受牵连……”
如今听着这样好听的讨喜话，心情难免微妙，竟也意外的没有刚一进府时那般忧扰了。
前世她落魄至满手烂牌，不也还是照样翻身赢了个满堂彩嘛，今生……这牌且好着，她有什么可胆怯的。
最差，也不过就是再如前世那般，孤家寡人罢了。
“大哥……”
南宴一抬头，就见到了迎面小跑来的顾溯。
她柔了两分语气喊人。
“妹、妹妹……”
顾溯是没想到南宴会开口喊他大哥的。
这个称呼，自打南族的人找来以后，他就再也没听妹妹提起过了。
他还以为妹妹会一如既往的跟他有事说事，绝不多带一个称呼的。
看来好好学习真的有用……妹妹喜欢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文雅男孩子。
而不是一心沉溺于武学的糙老爷们。
那个人果然没有骗他。
亏他从前一心学好武艺……不让当年的那些事情，再一次重演到妹妹身上。
倒忘记了今时不同往日，妹妹已经是南族武学顶顶尖儿上的人了。
怕是此刻十个他，也打不过妹妹一根手指头。
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要文武兼顾，尽最大可能保护妹妹才行。
“听说大哥高中，恭喜大哥了。”南宴略略屈膝，脸上满是真诚的笑意。
顾溯直接就愣住了。
妹妹今天真的对他好温柔……
天知道这些年，他看着曾经软乎乎肉嘟嘟的妹妹，变得由内而外只有冷漠疏离的时候有多心痛。
每一次他想要靠近些跟妹妹说说话，都会被她轻描淡写的给打发掉。
他正激动的想说些什么煽情感动的话，南宴已经直入主题了：“大哥怎么突然想起参加科举了？我听秋禧说，大哥是因为我给大哥报了名，所以才去考的？”
秋禧就是顾溯的随侍小厮。
顾溯闻言整个人一僵，在心里头将秋禧骂了一百遍。
“这都是误会，秋禧那小兔崽子……不是，我是说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就知道乱嚼舌根，话都没听明白就跑出去瞎传话。”
他下意识的想说糙话，猛地想起那人说的，妹妹喜欢文雅的男孩子，连忙的改口。
干巴巴的解释一说完，他整个人更加紧绷起来，生怕妹妹因为秋禧的瞎传话，气恼了他。
更怕妹妹知道真相嫌弃了他。
又会变得和从前一样，对他冷漠疏离，连个眼神都不想多给他。
“那具体是怎么一回事儿？大哥与我细细说说，怎么秋禧会说，是我给大哥报的名呢？”南宴尽可能笑着，却还是不自觉散发出了一丝丝压迫感。
顾溯的心虚，顿时就又深了几分。
“嗐，也没什么的，这不是我突然弃武从文，秋禧整日的跟在我身边叨叨，我一时烦了，就随便跟他胡诌了借口嘛……”
他这话也不算瞎掰，就是些微省略了一点点的细节而已。
秋禧就跟在南宴的身后，落了焦耳约摸两步，此时将自家主子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心底忍不住漫出两分委屈，却也没敢出声指认顾溯的甩锅行径，只默默一个人咽下了这口委屈，心中对自己的仗义大为感动。
“大哥说的是真的？没有诓骗我？”
南宴淡淡的问，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顾溯。
他这个样子，分明就是心虚……
顾溯还真的是心虚，可又不想跟妹妹说实话。
南宴见他踌躇不吭声，便也就不问了。
她神色淡了三分：“我刚从寺中回来，要去给父亲请安，大哥一起吗？”
顾溯又不傻，自然感受得到南宴的冷淡。
可他能怎么办……心中怅然的几息，他忙厚着脸皮出声道：“去！我与妹妹一起。”
路上，顾溯一直很努力的找着话题同南宴说话。
什么西街姚娘子家的小闺女，被同街李老二家的小小子给扯了头绳，气的哭花了一张脸……
北街帽儿胡同里头新开了一家炸果子店，果子炸的半生不熟，吃坏了好些人的肚子，偏又不少人舍不得不吃他们家的那碗豆腐脑，一时间骂骂咧咧的声音和诚实的身体交杂，倒让这家店意外的扬名了。
……
顾溯碎碎念的说了很多，都是些走街串巷听来的些家长里短。
南宴听他嘟嘟囔囔着，一时忍不住停下脚来：“大哥……你是不是有些过于八卦了？”
连小孩子之间玩闹扯头绳这种事情，居然都记得清清楚楚。
顾溯一下子就噎住了。
他有些惶然无措。
又被妹妹嫌弃了…他果然是个不中用的哥哥呢。
南宴似乎也不是很想打击他，见人情绪一瞬间的低落下来，语气柔和又无奈道：“我没有觉得哥哥讨论这些事情不好，只不过，眼下你是最引人夺目的新科进士，待到来日殿选，说不得还能捞个状元探花什么的当当，总不好到时候同人攀谈，说的还是这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
她本来也只是随口的一说。
没想到顾溯下意识的应和：“这有什么不能的，我试卷上写的，都也是这些事情呢……”
似是炫耀一般，他说这话说，隐隐的带了几分得意。
“你说什么？”
“小兔崽子，我就知道你是诓我的！”
与南宴惊诧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安远侯浑厚有力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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