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妮妮躺进了水晶棺里，等男人办完手续，交完钱走了，我将水晶棺小心的推进冷藏室，然后出来时轻轻的关上门，心中默念一句；
“妮妮，愿你安息……”
像这种水晶棺，一天的费用就得好几百，比那种普通一个格子一个格子的柜子贵多了，平常人真舍不得用，由此也可见那男人对女儿的爱有多深沉。
过后的时间里，妮妮的爸爸常常会来看她，每次都请我打开门，他自己站在妮妮的水晶棺旁边，看着里面小小的妮妮，久久不舍得离开。
一直以来，都是男人独自来看妮妮，我想妮妮妈妈肯定是太难过了，或者可能在医院的病房里根本没办法来。
好些天过去了，官司始终没有了结，妮妮也一直得不到安葬。
但在这段时间里，却招来了一些人的别有用心。
首先是老刘，有一天他找上我，悄么么的对我道；
“诶，那天被送来的小孩，快一个星期了吧，一直放水晶棺里呢？这家挺有钱啊。”
听到这话，我立刻嗅到了什么，那是我第一次用很可怕的眼神，瞪向这个我名义上的“师傅”。
“刘哥，我希望你别打这家的主意！”
老刘一愣，先是生气；“你小子……”
但话说到一半，看我愈发可怕的眼神，他把后面的话咽回去了，顿了顿，打圆场笑道；
“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干吗，呵呵……”
说实话，那是老刘第一次在我面前露怯，他肯定是怕惹恼我，我会把他经常干私活的事说出去，那他饭碗可就砸了。
他肯定没想到，一向对他言听计从、干私活吃点亏也什么都不会说的我，今天会突然这么对他。
不过，他还是信任我的，毕竟像我这种平时既听话、又便宜、还好用的助手，可没那么好找。
一顿饱还是顿顿饱，他拎得清。
刚挡住老刘，没多久又来一个更难缠的。
金大师，就是之前说过的那“御用”风水师，还是馆长的一个亲戚。
那天我正在屋子里整理记录资料，金大师突然进来，依旧是那身长袍，仙风道骨，上来就说；
“把那个叫妮妮的资料，拿出来给我看看。”
碍于他馆长亲戚的身份，以及上次的高深莫测，我只能将妮妮的记录翻出来给他看。
金大师看了一会儿，捋了捋山羊胡，笑起来道：“不错不错，是笔可以做的好买卖。”
我早已经察觉出什么，赶紧道：“金大师，这小朋友特别可怜，她的家属也很悲痛，您看能不能……”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金大师就打断了我，还拍着我肩膀道；
“正是因为她的家属很悲痛，所以我们才要做些力所能及的，让他们在心里得到些宽慰啊。”
‘屁话！’我心里这么骂道。
但嘴上还是要好好说；“可是……金大师，您肯定不缺这一单生意吧，要不还是……”
金大师的脸色突然沉下来，再一次打断我，压低声音道；
“你知不知道，我过来，那也是馆长的意思，你只要像上次那样，跟在后面好好做事就行，亏待不了你！”
麻蛋……话到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
都拿出馆长来压人了，我要再说些什么，真就是不想在这里继续干了。
只能在心里祈祷，希望妮妮的家人别被金大师忽悠吧。
可能有人会说，这金大师不挺牛的吗，为什么我还要百般阻拦？
唉，我只能说，他有时候的确能展现出些真本事，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以忽悠为主。
毕竟他干这行，也是为了求财，有的要说有，没有的也要说有，都能明白吧？
所谓的大师，也就是那么回事，一样是为了生活混口饭吃。
第二天，金大师就开始在妮妮父亲面前，展示了一番“神通”。
先是在妮妮的水晶棺上扔出一道符箓，黄色的符纸飘落过程中，毫无预兆的燃烧起来，而且烧起来的火还冒着绿光。
看到这一幕，妮妮父亲被吓了一跳，忙问是怎么回事。
金大师皱着眉头（装的特别像那么回事），语气严肃道：“出世便夭折的婴儿，没能及时安葬，要变成冤魂了。”
我知道那是骗人的，符纸上肯定涂满了燃点很低的磷粉，稍微耍点手段，就能让符箓看上去是在空中自燃的。
但很明显，妮妮的父亲不懂啊，他真信了，带着哭腔忙问金大师该怎么办。
金大师给出的回答也很套路，先是说这个不好办，又是说后果如何如何严重，甚至可能妮妮的灵魂都永世无法安宁。
这些话对一个爱女心切的父亲来说，实在太有杀伤力了，男人哭的不成样子，就差给金大师磕头了。
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金大师最后才说到，得办法事，而且是越快办越好，如此才能给妮妮的灵魂“改善”。
可在办法事前，得先安葬啊，但那边官司都没打完，这让男人陷入了为难。
金大师见男人犹豫，又说些有的没有吓唬了他一番。
最终，男人哭着趴在妮妮的水晶棺上，无比悲痛道：“安葬……今天就安葬吧，可不能再委屈了孩子……”
我在一旁看着这一幕，良心那个痛啊。
不知多少个瞬间，我都想冲上去，指着金大师的鼻子骂他是骗子。
可我最后也没那么做，因为每次我有行动的迹象，金大师都会瞪向我，眼神里充满了威胁和警告。
唉，妮妮还是在那天火化了。
火化前，男人跪在地上，不停地边磕头边哭道：“妮妮，爸爸妈妈对不起你……”
在男人说这些的时候，我也眼眶湿润的在心里道：“对不起，我也感到很抱歉……”
中午过后，妮妮的骨灰在公墓里安葬下了，法事也做完了。
如我所预料的那样，等妮妮的家属们都走了后，当天下午就来了一个人。
这人带着一个袋子进了馆长的办公室，那个袋子看上去就沉甸甸的。
没一会儿，那人又空着手出来了，接着再出来的，就是笑眯眯的金大师。
金大师见到我后，塞给我一个信封。
信封鼓鼓囊囊的，里面是什么，不用我多说了吧。
没错，看到这里，应该有很多人能猜出来了。
这单生意，最大的利益并不是给妮妮做法事。
而是想着法子让妮妮快点下葬，自然就会有另一拨人过来送钱了。
那信封里的钱，我一分都没拿。
在妮妮头七的时候，我等在她的墓前，将信封给了那个憔悴的男人。
告诉他；“这是上次做法事时退的一笔钱，没用那么多，拿着吧。”
男人没有怀疑我，收下钱了，还对我说了谢谢。
可他的那声谢谢，却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我心里。
这一次，我良心的痛，并没能因为我做一些弥补的事情，而有丝毫的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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