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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徵钰依旧看着我，似乎非要从我这里听到一些见解才罢休。
我心里也隐隐察觉他想听什么，咽了口唾沫，“晚辈眼界浅，怕说错......”见他表示鼓励，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如果......凌主帅能领会主君为民为天下的苦心，将此意上达勤政殿，陛下知道了，也会体谅。”
李徵钰面露满意，却叹了口气：“只可惜他不如你通透。”
“......”
立场不同，何以相通？此法实际上是借齐州军去逼皇帝停手，对于横秋是好，但打破了皇帝与齐州军的表面平和，在史册上都会记下一笔。对凌氏来说，难以预料之后会有何种后果。凌景奕不轻易同意制衡，也不难怪。
李徵钰握住我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我的时日只怕比缊纥提还少，你日后辅佐我儿安定郧西，要多多费心。”
“......”我不好点头，“请主君千万不要这样说......”
他道：“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不妄想还能赖着了。此间天地，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闻言，我自觉这里该演一场哭戏，挤了挤眼角，正要发作，李夏捧着一个古朴炉鼎进来了，只见他喜得笑眯了眼睛：“主君，看来缊纥提是诚心求助，他还献上了一只十五年的雪莲虫，眼下也只有他这种西荒大巫才养得出来了。”
我一怔，低头掩下眸中的异色。
李徵钰睨了我一眼，挥手让李夏拿到宝室存放，笑叹：“那个老头纯粹在白费功夫，再多的虫丹，也找不回他们的圣子。”
“......”我压下心中的惊疑，小心问：“若找不回，郁久闾伐灼是不是真的要受挟于北狄民意，起兵南攻？”
李徵钰嗤笑，“傻小子，你当真以为我糊涂，就坐在北门，还眼睁睁看着北狄崛起那样一位君主？是想让他们震慑临央，我好从中渔翁得利？”
“......”我自然摇头。
“本君也是大启人，史书中有戒十九役，从彻辰汗到阿史那，他们一旦联合壮大，于大启只有坏处，我岂会信伐灼不好战那套说辞？即便他不好战，他的子子孙孙呢？”
我道：“主君高瞻远瞩......缊纥提大巫此来寻找圣子，想必也是为他们的子孙计长远……”
李徵钰道：“是啊，找回圣子，于他们来说是一桩振奋人心的事。我也的确由衷佩服缊纥提，一把年纪了，又痴又勇……但做人要分清公私，我与他之间的交情向来止于个人。我若是皇帝，也会把大军屯到北御府，斩草除根。”
“......”我颔首。
像是故意安排好的，又有另一侍者进来禀道：“主君，嵇飞鹏求见。”
李徵钰点头，“让他进来。”
来人粗看是满面胡须的汉人，但不难发现面相也有北狄人的粗犷，像是两族通婚所生。
我心下暗惊，因他的模样与周广瑞描述的那个人十分相似。
嵇飞鹏见了李徵钰，双膝跪到地上，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我，李徵钰示意不用回避，他才道：“阿拉坦敖都说，愿主君万寿无疆。另外，他还想要十万两银子，一万担粮食，才能聚集足够多的人马和伐灼分庭抗礼。”
“......？！”我赫然抬头，瞪大了眼睛。
却听李徵钰淡然道：“十万两分下去，每个领主能得多少？若是显得小气，被人诟病吝啬，要用人时都不尽心，不如不发。加到三十万吧，你再给他说，最后事成了还会多给一倍，让他好生为自己的前途打算，不可自己一人都拿了。”
嵇飞鹏颔首，“是。”
“粮食也多给一倍，饱暖思**，他们越有力气折腾越好。三年前南靖王献的茶叶还堆在库里，也要发霉了，一并清理了丢给他们。”说着，李徵钰忽然看向我，“奚迟，你帮我写开库帖子。”
“......”
我双手止不住发抖，依言将那三十万两银子、两万担粮食和旧茶写在开库帖上，又小心拿起李徵钰的印章加盖上。嵇飞鹏双手接过，随后告退出去。
许是我脸色不好，李徵钰笑道：“怎么，心疼我们文府的家底了？”
我连忙摇头。
文东瑾在临央买下梨烟时，与人相争，竟拍到最后，统共花了十万两银子，一时成为败家典范，在富家子弟间出尽风头。
若眼前所见为真，李徵钰勾连的不是克烈部的郁久闾伐灼，而是蔑儿乞惕部，那他就是在培植阿拉坦敖都与伐灼相互内耗......？
如此，李徵钰也骗了缊纥提，圣子的事，自然也是他示意阿拉坦敖都挑起来的。此举效用同于当年，阿史那想玷污圣子，导致各部族离心。若新君伐灼也不将圣子放在心上，加之有阿拉坦敖都从中作梗，势必又要引发内讧。
如果离间计用得好，兴许北狄自己就会先崩溃，自然也没有再南下侵扰之说。
此事与文东瑾用十万买下梨烟相比，已经不能更划算。
“奚迟，你也玩过斗狗，该知道两条狗都差不多凶猛时，才能互相把对方伤得最重。”
“......”我道：“主君的胸襟和眼界......世上无人能及。”
他冷笑：“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罢了。”又抬眼望向桌前的一处虚空，双拳微微握紧，语气变得有些自嘲：“父皇将我生做大启人，我再怎么坏，再怎么不甘，也不会谋害他和祖先的大启......脏手的事，由我这个将死之人，做了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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