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皇帝委派的差事，太监出京师的速度都是最快，文官老爷有可能迎来送往半个月才动身。
这一回出意外了，二月底皇帝就同意了征调兴和军，委任王坤监督登莱平叛。
现如今快一个月时间没了，王坤居然还没走。
这当然是事出有因。
崇祯皇帝听王坤说明情况后一声长叹！
为啥？
朝廷入不敷出寅吃卯粮，户部没钱，一直在觊觎内帑，崇祯已经快把魏忠贤时期替皇家攒下的家底子败光。
现在陷入死循环，朝廷的开拔粮饷不到位，兴和军绝不入关。
王坤担任登莱监军的底气来自于兴和军参与平叛。
作为主力的兴和军调动不了，王坤这个监军也就没了意义。
最后，皇帝咬咬牙，从内帑拿出五万两银子，督促户部想方设法拼凑五万。
朝廷的红夷大炮不多，有从澳门购买的，有兵仗局仿造的。
已经有十二门红夷大炮被叛军夺走，剩下的得留着防卫京城，不能调拨给兴和军，但是可以给三万斤火药。
崇祯皇帝为了体现王坤的权威，也是因为有一点点知道“漂没”这种潜规则。
故而特意下旨由王坤负责押运开拔银、火药、粮草交付兴和军。
如果按照正常渠道，十万两银子经过层层克扣，到黄毅手中的恐怕未必能够超过一半。
王坤早就见识了黄毅的无法无天，他可不想把皇帝亲自操办的大事搞砸。
所以他带上已经高升百户官的刁殿宝、当上总旗官的刁得宝等等四十几个锦衣卫监督银两的交割。
刁殿宝和刁得宝一样的恨黄毅，但是恨的成分远低于惧怕。
他们吃苦受累半年，稀里糊涂被放回京师，原本以为要被处罚。
谁知道事情特别诡异，二十个锦衣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功臣，都官升一级。
刁殿宝心里苦笑，在黄毅那个魔头的地盘上吃杂粮饼子喝糊糊汤，每天挑担子、熬大粪，居然立功了。
他还多出二十二个手下，现在的人数达到四十二人。
水涨船高，王坤的地位高了、品级提升了，相对应的体面当然少不得。
所以护卫王坤的锦衣卫翻了倍。
怕啥来啥，锦衣卫、小李子、王坤都再也不想见到黄毅。
可世事无常，他们不仅仅必须去见黄毅，还得倚仗黄毅的兴和军建功立业。
怎么才能够在那个魔头面前挺直腰杆？
王坤、小李子、刁殿宝等等被黄毅教育过的二十几人都心里有数。
很简单，守纪律、守规矩、服从命令、完成任务、不搞特殊化……
打铁还需自身硬，为了不再让黄毅抓住把柄，王坤面授机宜。
要求刁殿宝盯死了饷银交割，不许被漂没一两银子，在哪个环节被克扣了，负责接收的人都不能签字认账。
被克扣是应该的，不认账有可能就根本拿不到那些饷银。
刁殿宝傻眼了！向王坤诉苦，道：“公公明鉴，朝廷给十万就能领十万，神仙也做不到啊！”
王坤没有一点点同情心，而是板着脸对刁殿宝道：
“那黄毅可不管这些，拿不到足额，他连监军、锦衣卫都敢抓，你难道没被抓过？”
“那个杀才不讲理啊！”
“呵呵，锦衣卫都是欺人太甚，又何时讲过道理？”
“反正卑职没办法领回足额，没法接这个差事！”
“你不接也行，直接上奏本向皇上请辞吧！”
刁殿宝郁闷了，道：“卑职仅仅是个小蝼蚁罢了，哪有上奏的资格！”
“你既然知道连上奏的资格都没有，哪来的底气抗命？难道本监军是吃素的？”
“卑职不敢抗命，卑职是实在做不到啊！”
“做不到？那黄毅怎么就敢抓洒家、抓你和你的麾下？”
“他那是无法无天？”
“那你为什么不告发他？”
“卑职，卑职不想把事儿闹大罢了？”
“呸！什么不想把事儿闹大？那是黄毅那厮占理了，洒家包括你们屁股都不干净！”
“对啊！我们被黄毅那个魔头抓住把柄了。”
“你们都是锦衣卫啊！不是应该最擅长抓人家的把柄么？哪一个环节，哪一位漂没了多少，你们难道不敢拿下拷问？
洒家看你是大粪没挑够了，还想去干半年！”
想到在兴和城吃的苦受的委屈，刁殿宝顿时炸了，满脸通红。
他一时间忘记了长幼尊卑，吼叫道：
“老子是锦衣卫，老子是替皇帝办差，十万两饷银又不是老子的，老子仅仅是过个手！
敢克扣让老子没法交差，那就大家都别过了！”
“这才像个爷们儿，记住了，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洒家和你们都没退路，只能一心一意为皇上办差，为了把差事办好得了皇上欢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卑职明白了，呸！奶奶个熊，让老子没路可走，那就大家撕破脸都别过了！”
没几天，京师官场就传开了，小小锦衣卫百户居然不顾潜规则，要求拿足额。
在经办人不配合的情况下，胆大妄为，自己把经办人绑了。
还控诉经办人贪墨军饷，并且言辞凿凿人赃俱获。
可不是人赃俱获么，明明只有不足九万两银子，却要前来交割的刁殿宝等等签字画押收到十万。
银子哪去了？
刁殿宝他们当然知道，但是他们不管青红皂白，直接把经办人屈打成招。
经办人不是官，是吏员，是官员们的幕僚，约等于都是临时工。
他们不敢如实交代哪些官员分漂没的银子，只能招供是自己鬼迷心窍了……
最后的结果很好，幕僚、吏员们被官员们保释，贪墨的银子被追回，刁殿宝他们几十个锦衣卫还都敲诈勒索到手一些银两。
原来玩横的，不按照官场规矩也能办事啊！
刁殿宝、刁得宝、小李子包括王坤都大受启发，咱们反正没钱送礼，也送不起大礼。
干脆一路横到底呗！谁敢扣咱的东西，咱立马扣人，届时不仅仅要补足亏空，还得请客、送礼、打招呼把被扣的人捞回去。
然人的名树的影，刁殿宝等等闹了这一出后，不管去领什么都是足额，居然没人敢漂没他们经手的任何物资。
但是他们也成为了官场公敌，官员们都欲除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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