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张老汉并非铁石心肠。
他在用骆家人的良心来赌自己勺婆娘的余生,也算是个汉子。
骆峰握着张老汉骨瘦如柴的双手,使劲捏了下,郑重地点头承诺,“老张,我老骆家喝粥,少不了你老婆子的一碗粥。傻人有傻福!”
张老汉双眼泪哗哗的,悲观地说:“傻骆驼,我能不能撑过这年,我不知道。”
骆峰宽慰道:“好了,心放宽点。”
张老汉连连点头,泪珠落在铺膝盖的薄被面上。
室外,李献邀请骆滨兄弟俩到伊犁河汊走走。
三人两犬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穿过北山坡朝西南方向走去。
北山坡静悄悄的,偶有飞鸟长长的鸣叫划过空旷的天际。
挂在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在他们走过时落在肩头。
松软的白雪上留下五串歪歪斜斜的脚印,犹如孩童的涂鸦之作。
越朝河畔走,雾气就越大。
走了二十来分钟,来到人迹罕至的伊犁河畔,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天与地的界限。
河畔的小树和芦花上挂满了冰霜。
远处,常青的松柏也在一场雪后一夜白了头。
宁静的河面弥漫着如烟的水雾。
河流并没有凝冻,在冰雪间缓缓流淌,与石头相碰时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
伊犁河畔的冬天没有拥挤和喧闹,四处洋溢着清闲和静谧。
李献看着这沧桑、大气、静谧的冬日风景,感慨道:“老三,我想过了,等我哪天蹬腿了,就葬在阿勒玛勒村,葬在这北山坡上,每天都能看着这里的美景。”
骆滨劝慰道:“哥,别难过了,老谢哥看你这么自责,心里也不会好受。”
李献咧嘴一笑,“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现在也不难过,我李献决定把根扎在这里,等两个儿子大学毕业后,让他们来XJ跟着我一起创业。”
骆滨赞许道:“好呀,那咱烘干厂是如虎添翼了。”
骆波也挑着浓眉说:“哥哥们,当年,我有好多机会可以去内地打拼,机会再好,我不去,咱XJ多好啊。我给小森经常说,好好学习,考上内地好大学,学一身本领回XJ。”
三人说笑着原路返回。
李献堵在心头的郁结慢慢散去。
对老谢的离世,他释然了。
三人返回万亩基地,白大爷等人忙碌起来。
勺婆娘跟着巴格达提赶着上千只羊到东面的玉米秸秆地吃草。
羊群所过之处,发出“唰唰唰”的声音。
勺婆娘见十几只羊掉了队,扬着木棒驱赶着,嘴里还发出“嘟儿-----嘟儿-----”的吆喝声。
一听到这熟悉的带着长调的驱赶羊群的声音,骆波不由哈哈大笑,“三哥,我干爸的吆喝声,这个勺婆娘学了有八分像哎。”
骆滨笑道:“巴叔一直在教她如何放羊,让她观察得病的羊只,她很卖力,肯学,也是个肯吃苦的女人。”
他又转脸跟李献商量着,“李哥,这两月来,勺婆娘放羊不偷懒,跟男人有的一拼,我打算提高她的工资,跟白大爷他们也通了个气,他们没意见,每个月1600块钱,行不?”
“1600块钱,那比老白他们多了100块?”李献的目光落在走得踉踉跄跄的勺婆娘身上。
“嗯,张老汉每天坐在屋里或院子里,也在操心呢,沙拉阿姨出门时,他也在帮着照看院子呢。”骆滨是个心软的人,见不得人家在他这里受委屈。
李献点头,“行。”
这时,就听到马圈传来一阵阵马嘶以及马蹄子和木板相撞的“嗵嗵”声。
托乎塔尔把最后一根木椽子抽出来,马匹拥挤着跑出来。
代牧的200多匹马不时仰天嘶鸣或者前蹄子腾空而起,撒着欢朝荒野中奔去。
一长溜的马匹行云流水般在皑皑白雪中扬蹄飞奔。
所及之处扬起一阵阵雪雾,非常壮观。
托乎塔尔骑马跟在后面。
他上身微微前倾,双腿紧紧夹着马腹,有种英姿飒爽的威武和轻巧。
哪还有数年前醉醺醺、病恹恹的颓废。
白大爷带着伊力亚斯在牛棚前忙碌着。
马和羊能在厚厚的积雪中用蹄子刨食吃。
相比之下,牛儿就显得有些笨拙。
牛群在皑皑白雪中不会用蹄子刨食吃,只会寻找高出雪地的枯草吃。
这场雪下的很厚,把秸秆都掩埋了。
把牛群赶到雪地里,笨牛们肯定饿着肚子回来。
为了不让牛群掉膘,这时就要喂养饲草料。
白大爷跟伊力亚斯把饲料朝宽大的槽子里倾倒。
棚圈里的牛闻到饲料的味道,兴奋地对着槽子不住地“哞哞”直叫。
一长一短、一粗一细的,此起彼伏的,似乎急切地催促白大爷赶紧放它们出去吃草料。
李献走到铁皮槽子前,高约一米二的铁皮槽子被骆滨制作成倒梯形。
为防止铁皮剐蹭牲畜的嘴巴,骆滨把铁皮边都弯出个边儿。
李献伸手摸着较厚实的铁皮,冰凉透骨,喜不自胜地说:“老三,你妈单位的铁皮可顶大用了,当时全部回收回来,虽然花了两万多,可现在看看,真是捡了大便宜了,那些铁皮打成食槽朝外卖,值不少钱吧?。”
“嗯,要是全打成食槽,能卖个五万来块钱。”骆滨提起这事就眉开眼笑,“我妈是电焊厂的退休职工,又是技术最过硬的老人,单位领导还是很敬重她的,这些边角料都没过秤,按堆卖的。你都不知道,电焊厂这么多年来,堆在墙根处的钢筋、铁皮的,有不少好东西。有些成堆的铁皮奓着,以为没啥东西,下面压着的铁板可值不少钱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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