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请了几天假，凌绮怕自己因为请假太多直接被开除，她回去接着上课。
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几乎将在学校的所有时间全都利用起来。
只要同学掉个头向后看，哪怕是下课的时间，她也必定是看着书，两耳上挂着白色有线耳机。
她神色悠然，在十八班的吵闹声中八方不动，两个耳机似乎将她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就连平日里总是有事没事和她玩闹的姜速都格外地安静，不愿意打扰她这股学习的斗志。
在她这种诡异的奋斗下，十八班的学生如有所感，渐渐地，课间竟然逐渐也安静下来，他们不再玩闹。
省奥数第一在他们班级，他们这样想着，他们十八班不是都是蠢材，他们或许也该奋斗一把，试着让整个班级都令人刮目相看。
高三组的老师轮流值班，很快便发现这一现象。
以往，他们走到十八班，哪怕还离着老远，就已经能够听见十八班要掀翻天的吵闹声。
而现在，这股爆竹炸天的吵闹消失了，像爆竹导火线刚点着就被沙土盖熄，一点声都没了。
十八班的学习氛围因为凌绮一个人变得前所未有的好。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作为班长的纪廷，连续拽着几个大声讲黄段子和打牌的瓜娃子撂出了班级门外。
总之，这种氛围如同艳阳天下的肥皂泡，五彩缤纷——漂亮得让人心神俱悦。
然而，这种鸡血似的亢奋真就是肥皂水吹出的泡泡，在齐鸣拿着文件来到十八班抢人的时候被戳破。
这天，齐鸣拿着一个黄色文件夹，里面杂七杂八装了厚厚一沓文件，他从最上面掏出一张纸来，站在教室外对曹居明说了将近十分钟的话。
最后，齐鸣似乎讲完了，笑着冲曹居明摆了摆手，曹居明拉着脸不想搭理他。
齐鸣笑着进屋，举了举手里的文件夹。
“各位同学，你们好啊。”
他热心肠的打招呼，班级里响起稀稀拉拉的回应声。
齐鸣是火箭班的班主任，他们是知道的，但是他为什么来十八班，理由值得深思。
当然，这个“深思”没有持续多长时间，齐鸣扫了一眼教室，朝最后一排叫了一声：“凌绮同学。”
凌绮将手里的《奥数大全》翻了一页，左手侧掌下压着一张写满了算式的历史试卷。
那历史试卷大概是上节课才发的。
凌绮在上面写了半篇公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在历史大题底下的答题处干了些什么。
0.5mm的黑色签字笔抵在太阳穴下方，凌绮叹了口气，移动了一下左手，在历史卷的下面看到了原本应该是草稿纸的A4纸。
“凌绮同学。”
齐鸣走到他正前方，文件夹压住了她要抽动草稿纸的手。
凌绮这才注意过来，她抬头，见到齐鸣，意外地挑了个眉。
抬手将耳机摘下。
齐鸣见她这“不问世事”的专注劲，颇为欣慰，眉眼间的笑意又化开一些。
“凌绮同学，算上这次，我已经叫了你五次了。”
凌绮没继续坐着，撑着桌子站起身：“抱歉，老师，我刚才没听到。”
“理解。”齐鸣拿起她桌面最上方的历史卷，瞥了几眼，嘴角弯出一个促狭的弧度，随后他将一直攥在手里的文件递给她：“凌绮同学，前几次都是口头打趣，这次我郑重邀请你到一班。”
姜速本来趴在桌上睡觉，不知做了个什么疾恶如仇的梦，爆出一声长调的“滚”，随后拍着桌子，一下将自己给拍醒了。
思绪还在我怎么醒了和齐鸣为什么会在这之间来回徘徊，他便听见齐鸣的这一声邀请。
“老师，您这么做不厚道吧。”姜速打了个哈欠，“我凌姐在这学得好好的，干嘛要转班。”
齐鸣戳了一下眼镜，眼里的笑意一闪而过。
“一班拥有浓重的学习氛围，在那里，愿意进步的学生将有最优秀的环境。当然，这不是在说十八班不好，只是相比较而言。”
齐鸣的话说得委婉却又直白，不像他相貌那样文质彬彬，他的话里不带歧视，只是公正地将事实点得明明白白。
让人心里不痛快极了，但又找不到理由来反驳他。
十八班是公认的不好，齐鸣的话没什么贬低的成分，甚至说它“不好”还算是夸奖了的。
至少他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用“烂泥扶不上墙”、“混学籍”、“靠塞钱捐楼进学校”、“富二代以后随便出国镀层金”……这样的话来形容他们。
也正因为对十八班了解的透透彻彻，姜速此时无话可说。
十八班其他的学生也没有反驳的理由。
他们沉默着，觉得最近自己为了不打扰凌绮学习而收敛的玩心像是喂了狗。
这里的学习氛围哪里差了？
他们下课都已经不玩不闹不说话了，以前不做的习题虽然依旧不喜欢，但也磨蹭着做了。
有一个学生踢了一脚桌子，发出“嘣”的一声，桌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尖锐的声音。
那学生一句话没说，冷冷地冲着齐鸣后背瞪了几眼，走出了教室。
那态度，显然已经将齐鸣当成了侵略领地抢食的罪人。
凌绮瞥了那人一眼，发现是个没说过话的。
齐鸣似乎这时才察觉到这一屋子的怨气，他侧头咳嗽了一声，笑道：“凌绮同学，决定好了吗？在这签个字，就可以立即跟老师转去一班了。”
只要你愿意，签字，立刻就能转进一班。
他指了指文件最下方签字的地方，眼睛盯着凌绮，带着强烈的期盼。
若这事放在刚重生那会儿，凌绮估计会立即签字离开，不为其他，只因为一般课间肯定是安静的。
凌绮低头看着手里单薄的纸，没两秒，她将那份文件还给齐鸣：“老师，谢谢您的好意。”
班级里提着的一双双耳朵蔫了下去。
凌绮继续说：“不过我不转班。”
齐鸣诧异，明明以往她也是表现出过对火箭班的向往的。
“真的决定了？”
凌绮耸了耸肩：“十八班很好，在这里，我很舒服。”
齐鸣轻笑了一下，觉得她有些年轻：“这份文件我先放在你这，你要是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签好字拿着来找我。”
凌绮浅笑。
有了凌绮明确的拒绝，先前一直想说话但没说话的人都跟着站起身来，簇拥着将齐鸣送走。
“齐老师走好。”
“齐老师再见。”
“齐老师再也不见。”
“……”
齐鸣看着这群小孩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安安静静的来，热热闹闹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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