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扶苏看着眼前刚刚生产出来的铜锤，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样的铜锤，是只有上郡的武器工坊才能生产，还是其他的秦国武器工坊都在生产？”嬴扶苏这样问道。
一旁的工师丰，则笑着答道：“这铜锤，是重甲材士使用的武器。虽然钝拙无锋，但是威力可不小。”
说着，那工师丰，随手提起一支刚刚制作完成，还没有经过任何打磨的铜锤。
对着一旁准备好的青石方砖，便挥了一锤。
一锤之下，足足有一寸半厚的青石方砖，顿时被砸得四分五裂。
被铜锤的锤头砸中的地方，则干脆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
随后，工师丰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样的铜锤，虽然装备量很少。但秦国的武器工坊都会制造一些。不光是上郡有，内史、黔中、巴蜀、三川等郡，都有生产。”
嬴扶苏接着问道：“其他郡生产的铜锤，形制也是相同的吗？”
工师丰微微颔首：“秦法严谨，不光是这铜锤，包括长戈、秦剑、箭簇、手弩、盾牌、甲胄等等，这些东西的都是统一形制的。”
听到这话，嬴扶苏的眼中露出一丝失望。
这并不是上郡独有的武器的话，那么那马匪手里的铜锤便不能推断出处。
于是嬴扶苏又没了兴致，淡淡说道：“走，我们去看看新试制的武器。”
工师丰的眼中一亮，多了几分兴奋的神采，急忙带着嬴扶苏，来到了铜武器工坊的后面。
这里又是一间工坊，同样的土坯房子。
只不过规模比起之前看到的制作铜武器的工坊要小很多。
看起来大约只有三四百平米的样子。
若是作为住所，那自然算得上是很大的。
但若是作为工坊，则要小很多。
还没进入工坊，便能够听见从里面传出来一些叮叮当当的敲打声音。
想必是正在锻打铁器。
丰带着嬴扶苏走入工坊之内。
从外面看，这一处工坊要小很多。
但是进来之后，却看到里面一副热闹的忙碌景象。
数十位工匠正在忙碌着，有的在添木炭，有的在封炉，有的工匠则正在锻打铁器。
这铁器工坊，上一次的时候，嬴扶苏曾经来过一次。
不过上次来的时候，却还不是这副模样。
从月氏国带回来的百炼钢配方中，明确提到了熔炼铁器时候，对炉温的要求非常高。
以往秦人用熔炼铜器的方式去烧铁块，炉温是根本达不到标准的。
从月氏国回来之后，得到了月氏国的方案。
工师丰又根据自己以往的经验，改进了炼铁炉。
所以现在看到的这个工坊，以及里面的高炉，都是经过了改进的。
除此之外，便是一进入到这工坊里面，便能够闻见一股恶臭味。
尽管嬴扶苏对此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
但是进来之后，还是被熏得头昏脑涨。
月氏国得来的百炼钢配方之中，非常重要的一环，便是淬火液。
以前，炼制铜器的时候，都是用冰冷彻骨的河水直接进行冷却。
因为铜器大都是铸造，外面有模具，而且不牵扯反复锻打。
所以用河水淬火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铁器却不行。
烧得通红的钢材，如果直接放进冰冷的河水中，会崩裂。
其实秦国工匠们也曾经做过一些尝试。
但是由于秦国的百炼钢技术发展比较晚，还是严重落后的。
即便是在华夏诸国，也是存在一定落后的。
比如当年楚国军队中出现了铁剑，就比秦国的武器更加先进。
还曾经让秦昭襄王临朝叹息。
但落后，却不代表没有积累。
秦国在炼铁这门技术上，也是钻研了百年以上。
各种各样的尝试和理论，其实并不少。
所谓积厚博发，很多东西其实只在临门一脚。
从月氏国带回来的淬火液配方，便让工师丰茅塞顿开。
只不过，这淬火液的配方，却着实是登不上大雅之堂。
因为这淬火使用的，是牛羊马等动物的尿液和油脂。
一柄剑经过上百次反复锻打之后，逐渐成型。
内部的结构也变得稳定起来。
但在最后还需要进行淬火这一道工序。
烧制通红的铁剑取出来，先用动物的尿液浇淋，使其快速冷却到一定的温度。
但是又不像师是使用河水那样，在极短时间内便从上千度冷却到一百度以下。
用河水淬火的情景，嬴扶苏上次来的时候就见过。
他曾经眼看着一柄被放入河水中冷却的剑，就像是千层饼一样片片龟裂，然后成为废品。
之前说铁骑铁剑的成品率不高，便是在这淬火上失败太多。
而用动物的尿液，则可以一定程度上的延缓这种迅速降温的速度。
并且，还不是直接将烧红的铁剑插入尿液中冷却。
而是使用浇淋的方式，方便控制温度。
这个温度，大体上会冷却到三四百度的样子。
便不能再用尿液降温。
而是再将这剑，插入动物的油脂中，进行最后的冷却。
油脂的冷却速度，比起河水和尿液，都要再缓慢一些。
也可以很好地保护铁器本身。
这样双液淬火，可以在强化百炼钢结构的情况下，完成冷却而不让铁器崩裂。
就是这味道，着实是十分地令人作呕。
嬴扶苏对工师丰说道：“回头给这工坊多开几扇窗子，做好通风！这味道虽然谈不上能毒死人，但总归是伤人的……而且，你们就不怕捂出来沼气爆炸的吗？”
工师丰问道：“长公子，何谓沼气？”
嬴扶苏皱着眉头有些无奈：“就是粪便这玩意儿，放在一个地方沤着，如果久不通风，就会发酵。”
工师丰点了点头道：“这在下是知道的……黔首农户会用粪便沤肥。”
嬴扶苏接着说道：“那发酵产生的气体，其中就有沼气。遇火则燃，还会爆炸。”
工师丰一听说‘爆炸’顿时脸色一正，多了几分严肃：“等寺丞回来，下官会让他来处理的。”
嬴扶苏听后则是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
工师只是监管武器质量的，寺丞才是这武器工坊的实际负责人。
所以这武器工坊需要动什么工，还得寺丞进行协调处理。
说着，工师丰还小声嘟囔道：“寺丞也不知道家里是有什么事情，一大早走得匆匆忙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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