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姜妍这才起来。
美美睡了一夜，整个人都是一阵舒坦。
伸展了一个懒腰，心中尽是满足。
天气转凉，已经换上了厚实的被褥，人也变得有些慵懒。
前几天，背后的箭伤还疼得人睡不好觉。
即便是睡着了，也总是梦见那次在秦军军营之中见到的血腥场面。
又从噩梦之中惊醒。
已经好久没有睡过好觉了。
不过这两天以来，背后箭伤的位置已经不再疼了。
总算是睡了一次好觉。
伤口地方已经结痂许久，这两天开始逐渐变成一种难熬的奇痒。
几乎能感觉到新肉正在萌发。
姜妍尽量忍住自己想要伸手去抓痒的念头。
这是一个好兆头，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够痊愈。
其实现在的伤口已经不再影响任何活动了。
随手捡起院子里一柄寻常的劈柴斧头，姜妍尝试着做出一些复杂的剑术技击招式。
斧头发出呼呼呼的风声，颇具声势。
现在这个样子。
即便是跟人动武，也丝毫没有任何问题。
前两日的时候，从其他郡调运的麦种，就已经送到了上郡。
今天，应该有第三批麦种送来。
这两天里，姜妍明显能感觉到，整个肤施县都进入了一种忙碌之中。
街道上能够见到的官吏，都是行色匆匆。
姜妍注意到，那些官吏的履上和裤腿上，大都沾着泥巴。
手上和衣袖之上，也大多沾着泥渍。
这说明，这些秦国官吏可能刚刚下过田。
城里的铁匠铺，昼夜都能传出一些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大量新打造出来的熟铁农具被装车，然后送出城去。
姜妍听管事家老说，上郡前不久颁布了新法。
新法比起以前的秦法，可是宽恕了不少！
据说，秦法之中，以前的那些残酷刑罚全都被取消了。
大都变成了徭役和奴隶之类的刑罚。
当然，原本是死罪的一些重罪，还是要被处死的。
这倒是让姜妍心中大大惊奇！
要知道，即便是当年自诩比秦法宽仁的其他六国。
也还是保留着很多残酷刑罚的！
例如黥刑、刖刑、断手，等等等等……
秦国有的刑罚，六国都有。
甚至秦国没有的刑罚，六国也有。
例如那位齐王就挺爱烹人。
在酷刑种类上来说，各国其实是相差不大的。
秦法比起六国，只是法律极细，凡事都要管着。
哪怕是看什么书，说什么话，倒垃圾，都是有严格规范的。
当然，这些都并不是重点。
如果秦法只是针对庶民百姓，哪怕是再残暴严苛十倍，六国之中也不怎么有人说三道四。
但最关键的是，秦法的刑罚，是刑上士大夫阶层的。
真正做到了士大夫犯法，与庶民同罪。
当年那秦国太子，后来成为秦惠文王的嬴驷，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太子犯法，都要被罚，更何况其他的士大夫阶层？
这就真的触动了很多人的敏感神经了。
秦代以前，虽然没有‘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句话。
但是这个传统，却是根深蒂固存在了上千年之久的。
夏商周以来，皆是如此。
以前诸侯国的那些老世族，在自家封地那是享有绝对治权的。
不仅招募和训练自己的军队，同时也完全自理所有的赋税。
最底层的庶民，是完全没可能反抗的。
不服管理的庶民和贱民，被施以重刑的并不比秦国更少。
而士大夫阶层，和那些老世族的贵族子弟，则都是法外之臣。
他们就是统治者，又怎么会对自己动刀子？
除非是触怒了国君，或者更大的诸侯，而被杀之泄愤。
例如孙膑在魏国被刖刑，齐王烹杀两大夫……
否则，根本就不需要担心自己会受到什么刑罚。
秦法让秦国强大的同时，则让原本六国的那些老世族，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那是真真切切对士大夫阶层动刑的啊！
而且还会剥夺士大夫阶层的封地，将原本属于士大夫的税赋收归国府。
不得拥有私军，就连骑士的资格都变成了和庶民共享。
几乎是从根子上，剥夺了贵族的绝大多数特权。
秦国变法成功了，实实在在强大了。
但是在这之后，却并没有其他任意一国，能够成功实现变法的。
不管是李悝变法，还是胡服骑射，又或者楚国任用吴起和屈原的两次变法，甚至是韩非子在韩国的变法，都遭到了贵族的强烈抵制。
最终逐渐消弭。
六国口口声声说秦国严刑酷法，但其实并不是说秦国的那些刑罚真的多么残酷。
仅仅只是因为，在秦国，贵族也得守法！
然而让姜妍感觉到惊异的是，上郡竟然率先废除了那些残酷的刑罚！
以前那些让人听起来就害怕的各种酷刑，竟然真的一下子就废除了？
姜妍有些不可置信。
可秦国官府的公文，却又写得明明白白。
那一个个秦国篆字，可是做不得假的。
以前，在秦国城市的街道上乱倒垃圾，是要被处以墨刑的。
也就是脸上刺字。
这样的刑罚，会让被刺字的人，一辈子都社死，在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然，姜妍也承认，这样的重刑其实非常有效果。
因为自己来到晋阳县和肤施县这种秦国已经统治上百年以上的城市之后，就发现这些城市里面的街道非常干净。
别说是垃圾，就连便溺、马粪、牛粪这样的寻常秽物，都根本见不到。
进城的时候，守城官吏那里就有麻布口袋。
要将马屁股包起来的，马粪决不能留在大街上。
姜妍是见过的，即便是那些秦军骑兵进城，都恪守秦法。
人们都知道乱丢垃圾是要受刑的，所以根本没有人敢去乱丢垃圾。
事实上，即便是临淄。
在秦法刚开始推行的时候，的确有很多人被处以的各种各样的酷刑。
但几年之后，整个城市的犯罪率都会大大降低。
姜妍儿时的时候，还能见到秦国官吏当街处刑。
但是到长大之后，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人因为乱丢垃圾而被脸上刺字了。
可是看新颁布的新法，乱丢垃圾虽然仍然是犯法。
但已经不再是处以墨刑。
而是要罚一石粟米，另外给整条街道义务劳动一个月？
这样的刑罚，真是闻所未闻……
真的能有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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