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姐。”陈建说，“我没招了，就这样吧。”
听这语气，我能想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周围很安静，有秋天的虫鸣。
我猜他是找了个地方自己沮丧，或者是有什么想吐槽的不方便当着其他人说。
我没说话，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说我是不是把人家想太坏了啊？”他用很快的语速再开口，“这女孩底下还有个弟弟，我老觉得她家里是重男轻女不想治了。”
这话让我很不好接。
“她家里人是怎么说的？”我问。
“说是不想让孩子再被折腾，不如安安静静地走。”陈建“哼哼唧唧”地说，“我就觉得是他们不想付那么多钱。讲真的我也想不收钱或者多打些折，但这种涉及生死的不收钱就只能以身相许，开玩笑吗？”
好心医生救人一命，见患者贫苦不忍收费，谁知鬼市的“道”安排患者以身抵债，闹出不少乌龙事，这些都是我和陈建在外祖母的笔记中看到过的。
他作为21世纪的良好青年当然不能接受。
“是。”我说，“孩子自己是怎么想的？”
“不知道。”他用自暴自弃的语气说，“我去看的时候就已经是昏昏沉沉的了，后来的情况越来越差，基本没意识，我也问不了。”
这听得我心头一沉。
陈建继续说着患者情况：“看心率血氧那些的，能不能撑过今晚都是个问题，翻个身一口气气上不来就这么走了也有可能。”
“也许吧。”我低头看着地面。
“这家人还有个神奇的逻辑。”陈建不是很愉快地笑道，“说既然是别人的替身，那如果用他们孩子做替身的那个人本来就没死，小姑娘自然就没事了。”
我想了想，告诉他这倒真是有可能的。
“啊？”陈建愣住了，五秒没说话，然后小声地骂自己瞎挑刺。
“也不算瞎挑刺。”我宽慰他，“这种案例我也只看到过一次记录，还是清朝的。”
再次感谢外祖母和她的笔记。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她对替身的法术做了很多研究，留下来充足的资料。
陈建来了兴致：“真的有可能？”
“有。”我说。
“那行，我先在老家带一段时间，再跟一下这个病人。”他叹气，“等都结束了再回去。”
我沉默了一会儿，教他用小女孩的生辰和须发做个人偶，相当于替身的替身，分担一部分的厄运。
“只是做不到完全代替，能削弱痛苦不能承担死亡。”我说，“因为它本身不是活的，无法死去。”
他叹气，谢过我，挂断了电话。
我有些沮丧地把手机放回外套口袋，想从刚才中断的地方继续向敖汤讲解。
但她插着腰问了另一个日常生活中的问题：“那就是说，最近都用不了车？”
她说她是不太在意的，甚至因为出门没有车想方便就要坐地铁而有点兴奋：“地铁开通之后我还没怎么坐过。”
但我正从口袋中抽出的手僵住了。
然后赶紧给父母发微信去解释情况加道歉，因为车子的缺失打乱了他们这周末出去自驾游的计划。
父亲退休之后就有了老年手机控的倾向，除了外出遛鸟，待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捧着手机流连于小说网站和新闻平台。
现在不是遛鸟的点，所以他很快回了一个微信自带表示愤怒的表情，并罚我周末回家。
“周末有事。”我找借口推辞，“要进货。”
“你一个月能卖多少东西，还需要进货？”他毫不留情地揭我的短，“周末赶紧回来，省得你妈无聊。”
“妈哪里会有你无聊。”我带了点气回复，“妈和她那些姐妹活动多了去了，哪跟你一样？”
看他们两个人的朋友圈，母亲经常发她和朋友出去玩的图片，而父亲则每天分享各类标题党文章。
敖汤在旁边看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无奈地用手肘戳了戳敖汤的腰，让她缩了一下。
“不管怎么说，你周末都要回来。”父亲命令道。
我不想那么快回复，那样会显得我屈服了，就先开着窗口把他晾在一边。
过了五分钟，他先来了消息，是口气软下来的补充：“爸有些事要和你商量。”
当父亲说出他要和我商量的时候，通常意味着他有些什么不明白的问题想要问我又拉不下脸。
这次我很快就答应了。
敖汤在那里哈哈大笑，说：“你们这还真是亲生的。”
我无奈，把手插在口袋里，问她怎么回去：“直接打的还是再公交转地铁？”
时间上是差不多的，前者直达但是会堵，后者不算很堵但是公交车下行会绕一段上行没有的路。
敖汤想选择坐地铁，但她看着渐渐漫上来的夜色，又担心地铁隧道里泛出的阴气会让我难受。
“还好。”我转向公交车站，“车开得快，到有阴气的地方一下子就过去了也没什么影响。走吧？”
F市的地铁隧道里确实有一些非人生物在游荡，有古代的鬼魂，有喜欢在轨道上奔跑追逐的的骨童，也有一些精灵精怪。
他们大多是自己逛自己的，自己玩自己的，有时会扒着窗户吓一吓里面的乘客，但不会闹得太过，没有折腾出人尽皆知的灵异事件。
“诶，你没听说？”敖汤说，然后自己点点头，“也是，这事是地铁公司直接报警的。”
她吐槽了两句，说这种事之前都是给城隍或者转交阴司的，今年鬼节警局帮忙管了两天，地府的鬼官员尝到了甜头，从此甩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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