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晚餐很是丰盛，除了谢老爷子和安祥这一老一小在客厅下棋以外，四个大人都在厨房里里外外忙活。
忙活就忙活算了，还把厨房的门关起来，在里面说小话。
“搞得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要干啥，还不让我过去听，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啥不能听得，真是过分！”
安祥反正下棋的时候也堵不住嘴，噘嘴斜眼地愤愤不已，感觉自己被当做小孩子了，排斥在家族八卦圈以外。
“你不就是小孩子，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装什么大人？”连带着老爷子也一改下棋不语的作风，接起了他的话把子。
“人说三十而立，你这眼瞅着就快三十了，姥爷还看不到你而立成家的苗头。你有空多用点心思在这上面多好。”谢老爷子吃了他一个马，紧接着叹了口气。
“别去偷听了，指不定就在说你的事情，别说你妈着急，你大舅你妗子都替你急，我听说到处给你打听女孩子。”
“下棋要一心一意，你这三心二意的可不行啊，你看你看，这就没路可走了吧。”老爷子把他的相也给整没了。
安祥捂住脸，这一局又是下得稀碎，简直没法看。
讪讪地收起了对厨房八卦话题的探索心思，认真地对付起面前的棋盘来。
表哥那边还没有放假，估计得到了年三十擦黑的时候，才能拖家带口地回来，将将能赶上吃年夜饭。
所以小年夜的聚餐，就是姥爷、大舅、妗子，和安家这三口子。
厨房里很快地就奏了曲锅碗瓢盆四重奏，安祥这边绞尽脑汁尽量让自己这边棋面上好看一点儿，拖拖拉拉地下子特别不爽利，连带着赖皮悔棋。
三局棋刚结束，餐厅里就热热闹闹地摆满了一桌子菜。
“祥子，洗手吃饭了，扶你姥爷过来。”大舅在厨房里往外喊。
“我用得着他小兔崽子扶？自己不能走是吗？”谢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冲着大儿子的方向呛声了一句，伸手就要拿自己的拐杖。
“怎么着，我当孙子的扶你一下还不乐意了？我偏要扶，就不让你用拐杖，那木头疙瘩能有我好用吗？”
安祥嬉皮笑脸地搀上姥爷的胳膊，还故意用脚尖虚空踢了一下拐杖的方向，好像在跟那玩意儿争宠一般。
“这孩子，长不大了。”老爷子自然是乐得不行，眉开眼笑地就起身跟着安祥，一道移步进了餐厅。
说是移步，其实也就几米的距离，小老头儿平日里不拄拐杖也没耽误走路，但是外孙在旁边自然更加合心合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冷，没什么胃口的缘故，谢老爷子这顿吃得并不多，只是草草喝了两盅温过的黄酒，用了半碗汤再，随便地吃了几筷子菜，就准备搁下碗筷了。
看上去还有点儿疲倦。
桌上的糖醋鱼水煮肉片花雕烧鸭之类的荤菜，几乎都没有碰过。
安祥不免有点儿担心，“姥爷，你今晚吃这么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刚才下棋时间太长，累着了？”
夹起一筷子烫干丝放进老爷子碗里，这东西清淡好消化，吃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嗨，能有什么问题。都是上年纪了的问题，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一顿饭能上三碗，还得再饶一大个烧饼。”
“胃里的老毛病了，大概是这几天贪嘴多吃了点儿，不太消化，今天就少吃点吧，你替我多吃，别浪费了这一桌子好菜就行。”
谢老爷子笑眯眯地吃掉了碗里的豆腐丝，然后把筷子搁在碗上，任凭安祥再给他夹菜，都摆摆手示意不用了。
“快吃快吃，别凉了，我一会儿早点去睡，不用管我。”
几个大人对视了一眼，眼神里不约而同地带着点儿隐忧，又立刻收了回去，互相让着吃菜，一老一小并没有觉察到有什么不对。
谢老爷子不准备再吃之后，也没闲着，正巧安祥给大舅和老爹各倒了杯酒，老爷子就指着酒瓶子，开始给外孙讲琼花露的来历。
讲到兴头上，安祥嘴上抹了蜜一样地说自家姥爷“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宝典”，把老爷子逗得可是开心了，恨不得把肚子里这八十多年收藏的墨水全部喂给大外孙。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其实大舅他们也都过了六十耳顺的年纪，本身自己在家里的儿女们面前都算得上是一宝了，所以平日里并不怎么觉得。
眼下看着一老一小聊得开心热火的样子，这才感觉到挺顺眼的，尤其是安祥，他自己就是个活宝，当小活宝遇上了家里的老宝贝，场面就会很好看，让人轻松了许多。
因着老爷子说要早点休息，晚饭后没多久，帮着洗好了碗筷收拾好客厅，安家三口就回去了，没有再多留下来聊天。
尽管安祥还意犹未尽，想要多听老爷子讲会儿故事，也很识趣地收了声，看着小老头儿泡了脚上了床，还特别去给掖了被子角。
一前两后地出了小区，安祥才惊觉自家老爹没开车来，这下好了，眼见得得打车回去，果断向老妈提出了搭个顺风车的要求。
本来老安同志就算好的要喝上几杯酒，安全起见还是打车来，再打车回去。
此刻站在路边等车的时候，眉眼里还有点儿忧心忡忡的，好的是夜色够深，路灯够昏暗，把情绪掩饰得相当不错。
“搭什么车，你多大个人了，自己叫个滴滴吧，人家司机不一定乐意绕路。”安妈妈一反常态地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那好吧，我还以为能省几块钱，天怪冷的。”安祥嘟嘟囔囔地掏出手机打车。
两辆滴滴一前一后地到了，各回各家。
上了车，安妈妈紧绷着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他爹，我心里怎么就这么慌呢，你说不会真的有什么大问题吧。”
说话的时候，老太太嘴巴有点儿哆嗦，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慌的。
“没事没事，大哥不是说了，过段时间再带老爷子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吉人自有天相，老爷子福大命大的，不会有事的。”
“别担心，有我在呢，别担心啊。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总能想到好办法的。”
“别自己吓自己，这大过年的，打起点精神来。”
老安把谢女士的头扶着靠在自己的肩上，轻声细语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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