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用胳膊碰了碰老狐，低声道：“别说了。”
“你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就和一条死狗一样，你知道张雨婷她现在怎么样吗？她过的很好，别提多开了，甩开了这个废物，她每天活滋润着呢，被那个伟哥男滋润的不知道有多好！她甩开了你……”
柳十一捏着筷子的手不断的颤抖，老狐的一句句话语，就像是一柄柄利剑一样刺穿了柳十一的心神，撕裂了他保护着自己的外壳，让他那颗支离破碎的心，赤裸裸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嘭！
柳十一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一拳挥向了老狐！
安娜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柳十一的那一拳，被老狐死死的捏在手中，动弹不得。
“嘿，知道动手了啊，总算还有点儿血性，可那又如何？你连我这个半死的糟老头子都打不过了。”
柳十一赤红着双眼，满是怒火的看着老狐，老狐仍旧毫不留情的嘲讽。
一把甩开柳十一的拳头，老狐呡了一口酒，仍旧嘲讽道：“作为男人，你现在连二流都算不上，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的好。”
柳十一冷声道：“怎么死，去给你卖命吗？”
“可以啊。”老狐笑眯眯的道。
“去你大爷！”
老狐不温不怒的看着柳十一，滋的一声，呡了一口酒，漫不经心道：“不给我卖命，你可以给你自己卖命啊。”
柳十一冷笑一声，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难道你不想查清楚，你爹妈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柳十一如遭雷击。
咔！
手中的筷子被柳十一生生的捏断，发出一声脆响，一股子杀气和煞气，从柳十一身上冒了出来，死死的锁定着老狐，仿佛他再吐出一个字，柳十一就会暴起出手。
这是他心底深处，从未停止过流血的一道伤疤，如今被老狐生生的撕裂开来。
安娜赶紧拉住老狐，道：“你别说了。”
老狐不管不顾，继续盯着柳十一：“当年拓荒军中的王牌军队，黑影特战队，被人称为活着的传奇的三队队长，柳十，居然在一次执行任务的途中，因为情报的失误，导致全队覆灭。”
“全队二十四人，一共有一十三人阵亡，其余的伤的伤，残的残，最主要的是，他那个被无数人嫉妒到不行的天才儿子，居然也因为这次行动，变成了一个废人，彻底的销声匿迹。”
“没有人相信，柳十和他老婆不是被人害死的，唯独他们最疼爱的那个儿子信了。”
“你说，他是真的信了呢？还是……怕了？”
“你说，柳十和他老婆，要是看到他们的儿子如今活的就像条野狗一样的话，是不是会难过的从骨灰坛子里蹦出来，噢，无所谓了，听说他们连骨灰也没有。”
“真、可、怜。”
老狐面无表情的看着低下了头的柳十一，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安娜一脸焦急的看着柳十一，欲言又止。
“滚。”
老狐放下酒杯。
“滚！”
老狐拿起一个包子，起身离去，临走前，他撇过头对柳十一道：“小子，报仇当然不是一件好事儿，可一个男人要是连爹妈的仇都能忍了，那他活着，还不如死了，你要是还想不明白，就当我看错你了。”
老狐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有沉重，再没有半分的讥讽。
嘎吱，房门关上，房间内陷入了沉默。
“十一。”
“你也滚。”
“我……”
“滚。”
安娜着急道：“他不是那个意思的，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对不起。”
“没想到？”
“哈哈。”柳十一抬起头来，看着安娜大笑出声，声音中满是怨恨：“你看够了吧，也听够了吧，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废人，你们要是看够了笑话，就立刻给我滚。”
“不是的……我没那么想。”
安娜满脸的焦急，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戏已经散场了，你不用演了。”
“我，我没有。”
安娜被柳十一一句话说的落下了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柳十一，道：“我真的没有那个意思。”
“别演了，还没有演够吗？”
“我……”
“你走吧，别再让我看到你。”
听到柳十一满是冷漠的这句话，安娜怔在当场，手足无措。
小白啃着包子，满脸疑惑的看着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这么好吃的饭，为什么不吃呢？
心口就像是被一块巨石所堵塞，安娜梗咽的问道：“你是要赶我走吗？”
“没错，赶紧滚，再不要让我看见你。”
“你，你真的这么想吗？”
柳十一没有说话，安娜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沿着她的脸庞滚落，她知道这些是柳十一的气话，可是她的心，仍旧像是被利剑刺穿了一样的疼。
安娜慢慢站起身来，抹着眼泪，看着柳十一。
“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眼里，你永远是那个在我人生中最绝望的时候，出来救我的那个男人，他顶天立地，不管敌人有多少，有多强大，他总会来救我，他也总能够救我，就算是天塌下来，只要有他在，我就永远也不会害怕。”
“我说过，我一定会等你，所以我不会走，今天我是真的不知道老狐他为什么会说这些，这些我也是第一次听到。”
“对不起。”
柳十一仍旧低着头，面无表情。
“滚……”
说出这个字之后，柳十一的精神有些恍惚，他恍惚间听到了房门关上，听到了安娜的抽泣，听到了小白打了个饱嗝。
他像是死去了一样的躺在沙发上，怔怔的出神，脑子里面一片空白。
他的眼前不断的闪过一个个身影，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战友，有田叔，有大山，全都笑着看着他，和他说着一句句他听不清楚的话，声音中有宠溺、有信任、有关怀。
柳十一瘫坐在沙发上，神情恍惚。
泪流满面。
父母去世的第十五年，张雨婷离去的第三十九天。
这一天，是柳十一三十五岁的生日。
这一天，时隔了二十五年，已经三十五的柳十一，抱着一只叫小白的小白熊，哭了。
哭的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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