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章
他们说谈恋爱，在一起的时候，说的也很痛快。
分开，觉得无法在一起走下去的时候，也痛快。
悠长的走廊里，回荡着纷杂的脚步声。章临拐了个弯，他没有进电梯等候的区域。而是推开了厚重的安全门，里头是黑漆漆的楼梯。坐在冰凉的台阶上，他抱着膝盖，无声流泪。
楼梯太幽静，把小小啜泣声放大了无数倍。微咸微腥的液体涌进嘴里，他没打破牙，只是吞血。
章临以为，他这辈子最恨的地方是宋家。原来，他最恨的地方是医院。
宋家不过困住他十多年。而这个医院，困住他一生。
这里，让他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不得不结束。他同蒋觅，完了，结束了，没有以后了。
以后的以后，还是要他自己过。
好后悔啊，九个月，结果第四个月才同他在一起。在一起，也没呆的太久。早该搬到一起，过一天是一天。何必扭扭捏捏呢，还觉得自己聪明，是为以后做长久的计划。
哪有以后啊？
宋家的房子是老房子，层高比一般的房子高，三层，露台离地最起码十米。
死亡，瘫痪，骨折，没事。
四种可能，第一种跟最后一种几率都低，比较大的概率是瘫痪，骨折。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章临记忆里的宋家。绿化很好，这个季节草皮应该会很软，植物也很茂盛。
任何一个儿子，都接受不了。因为自己的感情问题，造成母亲的意外。
瘫痪，骨折，甚至死亡。章临只能祈求，求是最轻的那个。
他对蒋觅的母亲没什么感情，同蒋觅的母亲总是远远的看着他一样。妹夫的私生子，身份注定了，只能是俩条平行线。
蒋觅这条线，如果把他们撑起来，那就成了个三角形。
可是，他，蒋觅的父母。倒了一个，就连原本的平行都做不到了。
失去母亲的滋味，他也早已尝过。
空荡荡的幽深楼梯，章临感觉四面都冲他压过来，挤的他喘不过气来。沉重的铁门发出吱呦的一声，嗒嗒的脚步声从上头传来，灯随着人的脚步亮起。
章临脸埋在膝盖上，脚步声近了，灯也亮了。脚步声渐远，灯又灭了。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他这样的伤心人，谁路过都不会多看一眼。
很久没回家里了，章临一开门，老旧浑浊的空气就扑了过来。他回手锁上门，赤脚楼上楼下跑了一遍，把所有窗户都打开了。
夏日的空气，带着燥热。屋里的几盆绿植，本身就好养活，经得住折腾。宋渊还过来给他浇了次水，同走的时候没区别。绿萝还长的格外茂盛，比走的时候还长了许多。
章临想起上次他给绿萝剪枝下来水培，蒋觅像小孩子一样，很不舍。他买的绿植可能是品种的问题，不像人家的，每个枝条都长的很长。他买的，一大盆挨挨挤挤的，但能长的很长的只有一俩根。
他就是把一盆里最长的那根剪下来，放进玻璃瓶里水培，隔在冰箱的顶上，垂下来长长的一条比较好看。
蒋觅不舍得，因为他不知道。这玩意命贱，有点水分就能活，不存在死不死的问题。
章临翻出宋渊拿来的酒，也不知道这几年肝长没长全。
但醉生梦死，也就这一回。
总是能走下去，往前看的。
章临也没看清自己拿的是什么酒，往喝水的玻璃杯里一倒，喝进去就是了。
酒味冲鼻，冲的人头脑发晕。有点辣，从嘴巴到喉咙，到胃一条，都火辣辣的。说不上苦还是甜。
章临俩杯下去，人就迷迷糊糊的发晕。迷糊中碰倒了酒瓶，瓶子在地上轱辘了一圈，撞在屏风的底下停住了。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屋里只有玄关处亮着一盏小的吸顶灯。深红的酒液泼洒在灰色的地板上，沙发上的人，腿搭在沙发上，人躺在茶几和沙发的中间。
很有点命案现场的感觉。
宋渊打开门一看，腿都软了。他连滚带爬跑过去，探了鼻息，回头才看清地上那摊是酒。
“谁…啊？”
“哥，我，宋渊。你怎么在这儿躺着，我扶你睡觉。你不能喝酒，不要喝。”
“你怎么来了。”
“觅哥让我来的，他给你发信息，你没回，他担心。”
“医院怎么样了？”章临推开宋渊的手，扶着沙发摇摇晃晃的站起来。
“手术结束了，昏迷，院里的树接了一把。多处骨折擦伤。”
“我手机……你回去吧。知道了，放心了。你去帮忙看着吧。”
章临摇摇晃晃的走到玄关前，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却没看，他把跟在身后的宋渊推出门外。
“我很好，放心，就喝点酒。我缓缓，明天给你打电话。”
章临啪的一声关上门，他斜倚着门。就在这，小小的玄关里，站在这个毯子上。蒋觅吻过他，他也吻过蒋觅，不止一次。
消息，什么消息呢？
好奇跟害怕，俩种心绪撕扯着章临的心。手机又震动了几下，章临不得不看了。
俩个小时前发的信息，跟蒋觅再见一个小时后的时候。
【我后悔了，刚才的话不作数。这事情，慢慢在谈。我们一起面对，我不想跟你分开。我也相信你，我认为你说不出多过分的话来。我妈也不是那么情绪化的人，不太会隔了一天突然那么激动。你先回去，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俩头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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