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富贵点了点头，表示情况确实如刘进说的那样。
接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怏怏不乐道：
“最后的结果，相必殿下也能猜得出来，最后是老赵那厮被上官看中，选为什长。”
陈富贵虽然不怎么高兴，但却并未像刘进想的那样不满，情绪还算平稳。
沉吟片刻后，刘进问道：
“有一点孤很好奇，当初你是怎么输给赵广田的，尔等的上官为何选了他而不是你？”
“还不是因为赵广田会写字！”陈富贵嚷嚷道：“赵广田那不要脸的，看似忠良实则奸诈，竟暗地里向俺们屯长学习写字。”
然后，陈富贵的神色变得得意起来，他傲气凛然道：
“好在俺聪慧，发现了他的奸计，在俺的央求下屯长也答应了教俺，要不是因为俺的名字难写，学了三天也没学会，什长的位置哪里还轮得到他！”
呃！
当陈富贵说赵广田会写字的时候，刘进还真是颇感意外。
不比后世，古代的识字率低得可怜，想想看，当会写字可以作为文化人的象征时，这个国家的平均文化水平实在高不到哪里去。
最初刘进还以为，赵广田系统地学过读书写字来着，这样的话，对往后训练羽林百骑，刘进就更有信心了。
听到后面，刘进才反应过来，感情是临阵磨枪，就学了个自己的名字啊。
至于陈富贵，三天还学不会自己名字，刘进也不想说些什么了。
刘进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对着陈富贵似笑非笑道：
“恐怕不止如此吧，依孤所知，虽然我汉军选拔军官时优先考虑识字之人，可你和赵广田两人除了这个，其余皆在伯仲之间。
所以，你之所以被淘汰，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陈富贵面露难色，他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羞愧难当道：
“要说也是俺不对，当时俺也不好别的，就好喝两口。
有一次俺在军中饮酒，被军司马给逮住了，别说什长了，就连伍长也当不成了。”
刘进听了顿时恍然，同时又不禁感叹，自古使英雄折戟的，不是美人，就是美酒。
想张飞骁勇善战无双猛将，不也因为酩酊大醉后，在醉梦中被人取了脑袋。
刘进惋惜张飞，却无法惋惜陈富贵。
秦汉两朝，在饮酒这个问题上对民众都限制得很严格。
在现在的汉室，酒的销售，是由官府负责，当年卓文君当泸卖酒，肯定少不了营业许可证。
限制酒的来源只是第一步，此外，汉律规定，若无官府命令，聚众饮酒是绝对的违法行为，只是具体的人数限制，刘进忘不清了。
看陈富贵还沉浸在自责之中，刘进也没有催促。
其实，再之后的事，从周二郎以及赵广田本人那里，刘进也了解得八九不离十了。
西域战事了结后，赵破奴也就回到了长安。
“孤想让赵广田担任屯长，负责为孤训练曹阳他们，你有什么看法？”
陈富贵闻言，愣了好久，似乎是为刘进的决定感到错愕，又似乎是为刘进询问自己感到不解。
毕竟，他只不过一个无官无职的小兵而已。
他从军这么长时间，可从未听说过，哪位将军校尉，在做决定之前还问问士卒的意见，就是当年爱兵如子的李将军，也不曾如此。
刘进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问，会让陈富贵有这么大的感触。
他还以为是陈富贵没有听清自己问的什么，刚要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却听陈富贵歉意道：
“殿下恕罪，小人方才失了神，真是该死！”
刘进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放在心上，同时示意陈富贵回答自己的问题。
“军中之事，小人地位低微，本不该妄言，但既然殿下要俺说，那俺就说说自己的心里话。
有句话不是说得好嘛，什么内举不避亲，虽然俺和老赵关系好，但还是想说一句。
老赵这人，俺别的不服，唯独练兵带兵这一点，俺是不得不服。”
陈富贵说到这里，翘起了大拇指道：
“远的俺就不说了，就说周二郎吧。
殿下您可能不知道，当初那小子刚来的时候，整日里一副嚣张的浪荡子，压根没有一点当兵的样。
因为不归自己管，老赵刚开始也没想管他，后来因为实在看不惯，老赵就把那小子要了过来亲自调教。
周二郎现在怎么样，殿下您也看得到。”
陈富贵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刘进知道，他是想借此想自己表明，赵广田有练兵的才干，确实可担大用。
不得不说，对陈富贵的举措，刘进还是很赞赏的。
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这话说来简单，但做起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些年的经历，要说陈富贵对赵广田没有一点嫉妒，那肯定是假的。
但当刘进问到他的时候，陈富贵却能给出公正的回答，这已经称得上难能可贵了。
“好了，孤待会儿还有事，你先退下吧。”
“诺！”
等陈富贵远去后，一直没有吭声的周道不解道：
“殿下，这人刚刚不是还迫不及待的嘛，您说让他退下他为何走得这么干脆？”
刘进淡淡一笑：“因为他知道，孤已经有了打算，接下来，他能做的除了等以外就没有其他的选择。”
周道闻言，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刘进说每一个字他都懂，可当刘进把它们连在一块的时候，他就彻底懵逼了。
看着身边的周道，刘进没有再解释，只是轻声道：
“姜还是老的辣，人还是老的滑，一个个跟成精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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