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爷子整个人都傻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种扎心的话来。
他嘴唇哆嗦着，看着柳文升：“老、老三，你真是这么想的？”
见柳文升梗着脖子不说话，像是默认的样子，他心里一阵阵的发寒。
“老三啊！你说这话，可有点没良心了。”柳老爷子手颤声道，“我知道，你是因为家里要你的工钱，所以觉得自己吃亏，心里不得劲儿了。可这过日子，帐是不能这么算的！”
柳老爷子说着，掰开揉碎了的开始给柳文升讲。
“咱们这一大家子，十几口子人，本来就是各有各的任务。是，你大哥从小念书，花了家里不少银子，去镇里的书院当先生之后，也没往家里交钱！可你不能只看见他用家里的银子，看不见他对家里的好啊！！”
“你也知道，咱们老柳家在李家屯是外来户，比不上人家祖祖辈辈在这儿生活的人家！那时候但凡村里有啥事儿，都是咱们家吃亏的！后来你大哥中了童生，中了秀才，咱这腰杆子才渐渐挺直了，这也是为家里做贡献，咱不能不记他的好啊！”
见柳文升听得直撇嘴，柳老爷子忍不住补充道：“别的不说，就你刚才跟你丈母娘说想做的那个买卖，那不也得等你大哥中举之后，借着他的名声开起来吗？这不正说明这些年咱们没白供他吗？”
柳老爷子说着，拿出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又道：“还有你二哥。”
“你二哥也是聪明的，不然的话，也不会在县里开了家那么大的医馆。那时候他在学堂，成绩比你大哥还好。后来为啥不念了？不就是因为家里穷，供不起俩人的束脩吗？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把你二哥送到药铺子里面当学徒的。”
想到早逝的儿子，柳老爷子重重的叹了口气：“每次想起这件事情，我就觉得对不起你二哥，是我这个当爹的没能耐，弄不到银子供他念书！可是你二哥是个憨厚人，不但不记恨我这个爹，挣了银子之后还都交给家里。你自己说说，你二哥活着的时候，你那工钱银子往家里交过一文没有？”
“一样赚银子，他的全部上交，养活着一大家子，你的就能自己留着，你们一家四口的吃用还算公中的帐，你听你二哥抱怨过吃亏吗？那不都是为了咱一大家子过得更好吗？”
“再来说说你！是，你二哥没了之后，家里确实都指着你的银子过日子，可是你想过没有，前前后后也就一年多的时间，在这之前家里给你多少，你又往家里拿过多少？想想你二哥，你还说我偏心吗？我就算偏心，那到底偏心谁？”
柳文升被柳老爷子说的哑口无言。
他明明能言善道，也有一肚子委屈想说，可此时此刻，却偏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最后，他只能咬着这次的事情道：“那既然一样是儿子，你为啥给我大哥买卷子一花就是一百两，我都快被人送到牢里去了，差的四十两银子还得我闺女放弃公中出嫁妆才给我补？”
他这话一说，炕上的张氏不干了：“小瘪犊子？你这是记恨我了？记恨我没不给你闺女张罗嫁妆？我告诉你，别说她了，就是你，那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你养大，这辈子只有你欠我，没有我欠你的！！”
“别以为这些年你每个月往家里拿那二两半银子就了不起了，就得看你脸色了！我呸！你个天杀的白眼狼，还埋怨上我了！你自己不走正道，贪人家银子，有一文钱花在你老娘身上了吗？都填到你媳妇和她那杀千刀的娘家身上了！你自己造的孽，自己想办法！我又没花着你的，我凭什么给你填这个窟窿？想瞎了心了你！！”
张氏本来就是个不吃亏的性格，偏偏之前在沈母那里受了气。她之所以一直安安静静，只不过是因为柳老爷子在旁边压着，她不敢太过分！
现在见柳文升指责她不给柳苹儿出嫁妆银子，便再也忍不住了，指着柳文升破口大骂——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知道觉得我偏心！我要是真偏心，也是偏心你！不然的话，能让你媳妇把她二嫂当佣人使唤？我也看出来了，你和你媳妇都是狼心狗肺的白眼狼！之前说好了那四十两银子抵二丫头的嫁妆，等她出门子的时候，我就一文银子都不会给！你要是觉得我偏心，就看谁不偏心找谁去！我倒要看看你这样连亲妈都容不下的不孝子，出了这个门遭不遭雷劈！！”
张氏插着腰，指着柳文升，骂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柳老爷子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等张氏骂的差不多了，才不咸不淡的开口阻止：“行了！自己的儿子，生气骂两句就行了！别动不动就死啊活啊的！不吉利！”
说完之后，他转头看向面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柳文升，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你娘她脾气一上来什么都骂。她就是这个脾气，却没啥坏心眼子。”
“可是老三啊，你娘这话糙理却不糙。你往家里拿银子，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儿，撑死不过五十两。家里的那点积蓄，都是你二哥活着的时候一点一点攒下的！说句不好听的，那是我和你娘的养老银子。”
“你光想着我和你娘压着你把屋头的东西卖了，你们日子过得不如之前舒服了！可你也不想想，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正经挣来的银子买的！卖出去也没啥错吧？”
“这些年你们四口人的吃穿嚼用，哪样不是公中出的？就你往家里交的那点银子，吃饭都不够，更别说二丫头的衣裳首饰，还有四郎的书本束脩了。”
“说到底，你们几口人过的是我们老两口的日子，也是你死去的二哥的日子！可是你看看，你媳妇孩子吃啥穿啥，你二嫂和你几个侄子侄女吃啥穿啥？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和你娘偏心，到底偏心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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