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文健看着关闭的手术室大门，叹道：“小苏，你的冲劲太大了，在战地医院是好事，但在后方，会惹麻烦的。”
“庞主任，我听说苏医生和医务处不和，是不是真的？”
手术台旁边，器械护士杨婧出声问道。
庞文健一愣，心说你怎么关心上苏辰了？
不过，杨婧背景太硬，庞文健不好跟她杠上，否则偌大一个手术室，四个护士，凭什么只有杨婧敢说话。
庞文健耐着性子说道：“评审会上，医务处的赵副处找小苏的麻烦，后来……赵益川算是被打脸了。”
“为什么，苏医生得罪过赵益川？”
杨婧瞪着眼睛又问。
她的眼睛很大，水汪汪的，戴着口罩看不出样貌。
庞文健摇头，道：“不知道，小苏来了才几天，我也好奇他和赵益川之间到底有什么矛盾。”
这里是脑外的地盘，换个地方，他绝不会在背后议论别人。
杨婧若有所思，不说话了。
庞文健也不想多说，继续观察患者的情况，不见小脑有持续出血的症状，悄悄松了口气。
……
手术中心外门前，苏辰摘掉染了血的无菌手套，扔进医疗垃圾桶，按下电开关，手术中心大门开启。
门外，迎面就看到两个面红脖子粗的女人在相互对峙。
“苏总，这两位是患者家属，她们争执不下，吵得很凶。”
小护士迎了上来，绷着脸很气愤的样子，看来维持秩序的工作做的很不好，让人气到了。
“交给我吧。”
苏辰点点头，来到了两个女人面前。
这两个女人年纪都不算大，不到三十的样子，左边的身材更高，横眉怒眼的、薄嘴唇，一脸刻薄相，一看就是不好惹的，另一个柔弱无助，一直在流泪。
苏辰沉声问道：“我是吴晋元的主治医生苏辰，你们谁是吴晋元的家属？”
“我是……”
“我，我是！”
两个女人齐刷刷的转身看着苏辰，长相刻薄的女人眼神特别尖锐。
苏辰皱起眉头，对哭过的女人说道：“你是吴晋元的母亲吗，我要向你交代一下他的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治疗问道。”
“是，我是吴晋元的母亲，我叫刘嫱。”
她看了眼苏辰的胸牌，努力镇定。
苏辰点头，道：“吴晋元的伤势很重，因为你们迟迟不到，我们只能按照规定，走欠费的程序，先一步对伤员展开救治，现在手术已经进行了一半，患者颅脑损伤严重，我们只能切除了他的部分损伤大脑……”
话没说完，另一个女人嗷的一声喊了出来。
“什么，脑子都切掉了，人就算不死也变成傻子了，我们家没钱，你们不能坑我们的治疗费，我们也没钱养着一个傻子！”
女人尖叫道。
苏辰看向她，道：“你是谁，可以决定伤员的将来吗？”
女人叉着腰气势汹汹的叫道：“我是吴晋元的大姑，吴云，他爸爸在外地打工，已经打电话让我全权负责，你们医院要听我的，我们不治了！”
一个是伤员的母亲，一个是伤员的大姑，代表伤员的父亲，两个人意见不一致，处理起来会很麻烦。
苏辰面对过的家属不多，想了想，沉声道：“手术已经进行了一半，吴晋元还活着，手术后进行针对性训练，不会对智力造成很大影响，以后做一个头部整形手术，可以调整头骨缺失，不影响外观。
智力方面，国际上关于脑组织切除后的论文很多，多数情况下，切除脑组织后，患者的正常生活可以保证。”
一听这话，刘嫱的眼泪又流下来了，期期艾艾的说道：“医生，你能告诉我手术费要多少吗，我……我收入不高。”
穷人，经不起风浪。
苏辰暗叹，道：“抢救、手术费，一万块左右就够了，贵的是术后要进ICU观察治疗，后续的药物等等贵一些，每天可能几千到一万，以吴晋元的情况，可能要住半个月左右，至于后期的整形手术，差不多也要这么多。”
已经说的很少了，老庞上手术，费用这块就不止一万了，苏辰根本没算自己。
“那不是要四、五十万？”
吴云叫了起来，一把将刘嫱挤开，对着苏辰吼道：“你们这不是坑人嘛，五十万足够在江州郊外买一套老房子了，我们家要是有那么多钱，就不至于租房子住，我弟弟也不至于跑去外地做修隧道的工人。
没钱，我们不治了！”
叫声在走廊上回荡。
凌晨四点多，深夜的叫声特别刺耳。
苏辰眉头锁死，对刘嫱说道：“刘女士，如果你们无法承受医疗费用，我可以给你申请减免一部分，另外，医院有募捐的资金，也可以给你解决一部分。”
“整形的钱呢，你们给啊？”
吴云一脸尖酸刻薄，声音很大。
我欠你的？
苏辰顿时觉得一股怒火冲上头顶，险些开口反击。
但是，身为医生，救人是本分，他不允许任何一个伤员、患者，死在自己手上，于是硬生生的压下了怒火。
“吴晋元是你们的孩子，他才四岁，而且已经抢救过来了，你们忍心让他就这样死去？”
苏辰大声质问。
刘强哇的一声哭起来，蹲在地上抱住了头。
吴云冷笑两声：“你说得好听，到最后就算救活了我侄子，到头来还不是你们这些做医生的赚了钱，我们只能领着一个没了脑子的傻子回家，还要费心费力的照顾他一辈子，你怎么不为我们考虑一下？”
“你……”
苏辰强忍怒火，这个女人仇富，相当典型！
小护士拉了一下苏辰的袖子，踮起脚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苏总，医院里这种事很多的，我们管不过来，也管不了。万一被投诉，闹到医务处去，无论你有没有理，一个训诫是跑不了的。
万一闹大了，背个处分多倒霉，你别坚持了，不值得。”
不值得？
一条人命摆在面前，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
苏辰的信念从没动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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