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寿山,五庄观。
一名留着长须,身材匀称的中年人,盘膝坐在大殿深处的蒲团上,他髯长二尺,皮肤白嫩,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正是五庄观观主——镇元大仙。
在他身后,有一身穿道袍却头未扎髻的少女,卖力地为其揉捏肩膀,按压穴位。
不时还在镇元大仙耳边轻声问道:“爹,您觉得这力道还行吗?”
镇元大仙一直闭目养神,不做理会,问得次数多了,便轻哼一声,也不开口答话。
颖慧扁扁嘴,瞪了自己父亲一眼,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卖力讨好。
正在镇元大仙享受自己女儿的殷勤时,一道白光进入大殿之内。
待白光散去,金蝉子的身影出现在两人眼前。
镇元大仙微微睁眼,看清来人,轻哼一声,也不招呼。
金蝉子看向正在偷笑的颖慧,耸了耸肩,说道:“还没消气吗?东西已经都送到人家手中了,要不回来了。”
镇元大仙睁开眼,冷哼道:“呵,小的胡闹,大的也跟着胡闹,真是……”
“为所欲为!”金蝉子抢话道。
镇元大仙被打乱了节奏,冷哼一声,闭上了眼睛。
颖慧在其身后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动。
“谁让你停了!”镇元大仙。
颖慧笑了一声,连忙继续帮父亲捏肩,委屈道:“爹……您就别生气了,下次女儿不敢了……”
“呵,下次?你还想有下次?在观中老老实实呆着吧!”
“哦……知道了。”
金蝉子面带笑意地看着父女俩,眼神之中尽是向往,回想起当初,这一幕也曾在自己身上发生过,一时之间,向往中夹杂着一丝伤感。
镇元大仙看向金蝉子,眉头微微皱起,问道:“你将神魂又分出去了一份?”
金蝉子点点头,“多留几招后手,准是没错的。”
“可你多次分离神魂,修为大减,如何与他们争斗?”
“没关系,一开始也没想过可以斗得过。”
闻言,镇元大仙长叹一声,摇头道:“为什么一定要如此,你在我这五庄观内参悟佛法,我可保你无人打扰!
为何一定要走出去?”
“若是闭门造车,又与当初有什么分别?我一定要走出去,亲身体会一番,才可演化出属于我的佛来。”
“可……”
镇元大仙还要劝说,却被金蝉子抬手阻止。
“没什么可是,我心已定,没人能够阻止的了。”
镇元大仙叹了口气,安静下来,不再劝说。
颖慧见状,从按揉肩膀变成了按揉太阳穴,希望可以为父亲减少一些忧愁。
“小果子……我见到你的心上人哩!”金蝉子打破寂静。
这句话,却让镇元大仙眉头抖动,一眼瞪了过去。
金蝉子全然不在意,笑道:“我俩还喝了猴儿酒,畅谈一番,此子颇有佛性,是个好人……”
颖慧俏脸微红,嗔道:“坏和尚,你瞎说什么,什么心上人,悟空是我的师弟!”
金蝉子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是师弟,你这个师弟啊,很不错!”
颖慧骄傲地扬起下颌,“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的师弟!”
“一个山间猢狲!有个屁的佛性!”
镇元大仙听不下去了,打断两人交谈,然后伸手拍打颖慧的手腕一下,怒道:“滚回房间面壁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颖慧扁扁嘴,瞪了金蝉子一眼,灰溜溜地跑出了大殿。
金蝉子看向镇元大仙,“我知道,你是怕小果子受到那猴子的影响,所以百般阻拦。
可是你们的掐算,真的准吗?难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叫人定胜天?”
镇元大仙一脸忧愁,说道:“那猢狲身上天机紊乱,如一团乱麻,我的掐算,也是从果儿的身上,侧面掐算出来的。
结果很不好,虽然天机紊乱有无限可能,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坏结果,我也不想让果儿去冒险。”
“可是,你拦得住吗?”
“拦不住也要拦!尽我最大的努力吧!”
金蝉子点点头,伸出手,一根金色猴毛飘出,飞荡到镇元大仙面前。
“这是那猴子让我交给小果子的,就先放在你这里暂存吧,交不交给她,你自己看着办。”
镇元大仙接过猴毛,脸上严肃的表情稍有缓和,向外挥挥手,道:“走吧,我就不送了!”
金蝉子笑了一下,说道:“此次离去,恐再回不来,你真不送我?”
“赶紧滚,看见你就烦!”
“多保重!”
话音刚落,金蝉子转身,僧裙飘荡,向外走去。
颖慧站在大殿外的不远处,注视着他,眼眶之中噙满晶莹的泪花。
金蝉子与之相望,迈步前行。
“坏和尚,你要多加小心!打不过就跑!记住没!”
金蝉子没有回头,双手合十,坚定前行。
颖慧眼眶中的泪水,在金蝉子消失在五庄观后,滑过脸颊,摔在地上。
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不知何时,镇元大仙出现在颖慧的身边,大手盖在女儿的头顶,是在安慰。
“爹,坏和尚真的回不来了吗?”
镇元大仙摇摇头。
“不知道,此事已经涉及到天道,无从掐算。”
颖慧抽泣两声,说道:“那咱们可不可以暗中帮他?”
“帮不了,表面上,他的敌人是整个佛门,可是,他真正要面对的,是自己。”
“自己?”颖慧疑惑问道。
“是,过去的自己,不破不立,可这一个破字,哪有这么简单。
他要否定的是佛门,是曾经的自己。
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当初所学是错,并且在如来讲经时公然质疑佛法。
可,目前来看只是一个念头罢了,还没有付出行动去验证。”
颖慧仰头看着父亲,问道:“若是他回来了,便是成功了,若是没成功,就一定回不来了,对吗?”
镇元大仙点点头,“佛门不会轻易放过他,他已经踏出一只脚,佛门不会让他踏出第二只的。”
“爹,您的意思是,佛门根本不会让他去验证?”
“对,当他走出这道门,面对的就是刀山火海,满地荆棘,寸步难行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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