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的心思，旁人猜不到，无垢大致能猜到几分，望陛下看在老僧行将就木的份上，不要怪罪揣摩圣意之罪。”无垢低头、轻声道。
回答他的是女皇的沉默。
无垢抬头，平和地看着女皇：“陛下的心思，不拘泥于天下、不拘泥于长幼嫡庶、更不拘泥于男女。神都看似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已经是暗潮汹涌，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爆发一场天翻地覆之灾，无垢虽居北境，但对于天下的安稳，也极为忧心。想来陛下心怀天下，更是对此忧心忡忡。”
“无非皇位更迭而已。”女皇淡然道。
“可每一次皇位更迭，都带来一场血雨腥风，上一次内廷外寸高的鲜血，旁人不知道，陛下您是当事人，您知道的比谁都清楚。人命关系天，上一次您雷霆之变，镇压住了所有人，大家不敢妄动。可……这么多年以来，那些曾经不敢妄动的人已经准备了好多年，筹备了好多年，他们敢动，敢大动，不惜一切地动！”
“陛下真的能够泰然处之吗？皇位更迭就是生死之争……陛下当着不顾自己的生死？”
无垢深深地俯首下去，长拜。
女皇讥诮，她盯着无垢：“幸好你是在北地，若在神都说这种话，他们会以为你是朕的追随者，定要将你斩杀。”
“天下人说天下事。无垢不过说实话而已，况且，陛下当真明君。除了这北境，并无净密宗作用之地。”无垢温和一笑。
女皇端详着无垢，忽地笑了：“这是朕今日听到的第二句夸奖，而且夸朕是明君。真是怪哉，这些年朕统领天下，竟无一人称朕是明君，反而在皇位之争、愈演愈烈的时候，你们反而想起朕是明君了。”
无垢但笑不语。
“说起继任者，你当是想那人是谁吧？”女皇一展袖袍，盘膝而坐，和无垢平视，显然是要长谈的打算了。
无垢点头：“僧无它意，只是关心天下众生之苦难。这些年来，最受争议的无非就是宫世子、您母族的慕容宴了。”
女皇笑道：“不错。慕容宴自以为才学过人，名正言顺，闹腾的最为厉害。”
“可他偏偏不是陛下中意的。”无垢微笑着摇摇头，“闹腾再大，也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到时候慕容公子可要伤心了。”
“他没那个能耐和本事，在西陵道抵不过宫睿和臻真的联手一击。”女皇摇头。
无垢笑笑：“想来先皇血脉那一支，也不是您中意的。”
女皇少见地凝重了脸色，她沉声：“这些年来，最安静的就是这一支了，他们当日为了避嫌远远地离开了神都，哪怕留下的也只有淑敏公主一家，公主毕竟外嫁，身份又尴尬，林哲……朕觉得不太可能。至于其他离开的，家中竟无几个像样的孩子，这些年依附了慕容。”
无垢凝眸，看着女皇：“僧以为，依附他人得到的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天下人看来从龙之功就是天大的荣耀，但在龙子龙孙眼中，那是莫大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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