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内空空荡荡的，此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
唐汝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住了，满眼只剩下躺在床榻上狼狈不已的那个男人。
她的脚步如同是灌了铅一样沉重，甚至不敢走过去，走过去看看她的王爷。
“连邕，出去。”
“可三叔——”
“我让你出去！”
临走之前，三叔站在唐汝身边，隔了许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为你扛了两天一夜，如今最后一关，能不能过去就看命了。”
唐汝声音嘶哑“什么叫看命？”
“他从决定要兵走险招的时候从一开始便是因为你才能撑住，你的玉坠，你的荷包，你亲手做的糕点，甚至你的名字，有关于你的任何事情，只是他有旧伤，过去边疆带兵征战的时候留下的旧伤。”
三叔缓缓闭了闭眼“醒的过来就活，醒不过来……就命丧于此。”
唐汝就算预料到可能会出事，可听到命丧于此四字的时候心头还是颤了一下。
“他想见你，怕见你，舍不得你。”
“我就在外面守着。”
天气本来已经好转了，可今日外头却是乌沉沉的，压得唐汝喘不过气来。
她站在原地停顿了许久，用尽全力压抑住了自己的情绪，抓着手中的帕子狠狠的喘了一口气，迈着早已麻木的腿去到了床榻边。
就站在几尺之外的地方，她身影单薄瘦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兽一样，若是寻常的时候见到了，王爷定会将她抱在怀里好生哄一哄的。
可王爷没醒，也没过来抱她，甚至丢下他的娇娇一个人承受这些。
这一刻，唐汝和沈鹤臣之前好似隔了千山万水一样。
他双眸紧闭着，唐汝看不到他的深情，看不到他的眷恋，柔和的灯光照在了他的脸上，苍白，狼狈，虚弱。
他身上有浓烈的药味，沉厚的血腥味，唐汝的心弦忽地被触动了一下，随后微微扬起了自己的嘴角，弯腰跪坐在地上。
唐汝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钥匙上面，她抬起手臂，神色固执又叫人心疼。
她轻柔的将束缚着沈鹤臣的铁链一个一个都解开了，扔的很远，不知道丢到了哪个看不见的角落，随后拿出了自己的手绢，一点一点替他擦拭着大掌上的血迹。
她没哭没闹，没觉得自己像是丢了一个世界，没像寻常人听到自己心爱的人濒临死亡的时候情绪崩溃，女孩温柔的嗓音在这个大殿中响了起来。
“师父说你醒不过来就会命丧于此，我不信的。”
擦完了一只手唐汝的白手绢已经全然变了颜色，唐汝将它放在水盆中清洗了一番，随后又不厌其烦的擦拭着另一只手。
手腕处是触目惊心的伤痕，用铁链绑着磨出伤痕是必然的，可沈鹤臣的一圈手腕已经每一处好的地方。
“我好像还没有和你说过，为什么会那么喜欢你呀。”唐汝的指尖扶在了他的眉眼处，嗓音轻柔的不成样子。
“我一直都在失去，失去父母，失去家人，失去我拥有但是未曾珍惜过的一切，可我失去了那么多，老天都没有叫我遇见你，你说他是不是很过分？就是很过分。”
“被人手刃的滋味很痛，京城运河的水刺骨的冷，运河中的鱼虾蚕食着我的尸体，我害怕极了，可是你抱着我，我就不怕了。”
唐汝笑笑，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了一滴晶莹的泪水，她伸手拭去，垂下了眼睫继续说道。
“你护着我，守着我，拼了命不顾仕途不顾满朝文武替我报了仇，我却连你的情意都是死之后才知晓的，可能是上天可怜我了，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起先并不觉得，只是拿你当做恩人，可是你太好了，你待我太好了……所以就动了心，动了情，动了想要和你厮守一生的念想。”
他安安静静的睡着，如今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已经看不出任何的血迹了，一如既往的英俊。
唐汝伸出白嫩的小手在他脸上轻抚了两下，感受到他的温热气息，眼泪夺眶而出，语气哽咽的说道：“我没想到我后来会那么喜欢你的。”
“将我从深渊里救了出来，给尽了我冬日里面的暖阳，求了赐婚圣旨，提了亲，你就差没把命给我了，那为什么如今不能为了我撑下去啊？”
“你信不信你走了我立马就嫁给别人，唤他夫君，和他一起去看你没带我看过的景色，没吃过的东西，嫁衣……你还没有见到我穿上嫁衣呢，你要是醒不过来我就穿给别人看你信不信，”
任凭唐汝说出了什么话，床上的那个人都是一动不动的，如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在，唐汝真的觉得他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眼泪抑制不住的往下掉，她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沈鹤臣的一个回应，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了起来，将小脸埋在了沈鹤臣的掌心。
唐汝抽噎着，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断断续续了好久“你是不是算准了我这辈子心里都只有你一个，所以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对我啊？”
“沈鹤臣，我害怕。”
“你答应过我再也不会丢下我的，你说要带我去青州，去看尽着世间的似锦繁华的。”
“我不会嫁给别人，因为你我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上其他人了，我只喜欢你一个，所以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不要了，不要你的店铺，不要你的礼物，不要你哄着我才喝药，我会乖乖的，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你给了我无尽的宠爱，给了我救赎，如今要那么残忍的收回去吗？”
唐汝从来都没有这样崩溃大哭过，她以为她可以很平静，很坦然的和王爷说话，可是不行，任谁瞧见了这个男人躺在床榻上了无生气的模样都会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谁都不信，我只信你，我的王爷无所不能，所以一定会醒过来的，我们还没有成亲…还没有和你做过一日的夫妻……醒过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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