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晨能理解姚如意语气里的酸楚。
随着时代变迁，很多传承的东西，都被人戴上了迂腐陈旧，甚至是封建迷信的帽子。
就好比中医。
近些年来，西医当道，中医式微。
以至于，学习中医的人越来越少，从业中医的人，要么选择了改行，要么则就是靠着那点微末收入勉强苟延残喘。
至于那些已经拥有名气的人，要么是靠着履历和人脉坐到了中医界仅有的几个权势位置上。
要么则是隐退到各大医院里，被人奉做教授专家，时不时的参与一些和中医实际并没有太多关系的会议和讲坛。
请他们出山，很难。
就算有钱又很难办到。
而应用到姚如意面对的这件事情里来，更不是仅仅能否将其请出山的问题。
更还有着，能否请得动的问题。
毕竟，利益社会，一家卫生院给的那点钱，那些教授也好专家也罢，都是看不上的。
所以，不管是姚如意还是卫生院，所面对的局势变成了一种僵局。
治不好，也不想拿那五十万。
使得病人家属愈发过分，开始对姚如意进行起了人身攻击。
想到这里，王晨微微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一个很难处理的事情。”
姚如意摇了摇头：“谁说不是呢，而且如果再不赶紧解决的话，恐怕我就不是被放假，而是要被辞退了。
毕竟卫生院不可能为了保我一个人，而失去太多的病患，他们一旦在短时间内拿不出解决方案。
肯定就会在减少损失的前提下，将我开除掉，当然，开除时也会将这次的事情所有责任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闻言，王晨皱起眉头：“有这么严重吗？卫生院应该不可能做这种不讲理的事情吧？”
“理？”姚如意讥笑道：“在利益面前，哪还有理啊。
卫生院是一个企业，他们的职业是医生，职务是给人看病，目的是通过看病来赚取利益。
而我，则就是他们赚钱的其中一个工具而已，你说……如果我这个工具出现了问题，他们还会用我吗？
答案自然是否认的，当他们看见我无法给他们提供利益，甚至还会令他们损失利益的时候，
就会毫不犹豫的将我丢弃，而这还都是轻的，说不准为了挽回这段时间的损失，他们还会在把责任推到我身上，让我弥补病人的同时，再将我送到监狱都不一定呢。”
王晨嘴角扯动了两下。
乍一听，总觉着姚如意口中的卫生院不近人情，甚至是有些不地道。
但是仔细想想，还真是那么回事。
毕竟在这物质横流的时代，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
提及这些，姚如意脸上的愁容越发浓烈。
她自嘲一笑：“如果我与你一样都是正经的医学院毕业，可能离开这里之后，还能前往其他地方从业。
可是，我就只是一个二流卫校毕业的人罢了，而且还是以旁听生的身份参加的考试。
废了那么大的劲，花了那么多钱，好不容易进了卫生院那样正轨的地方上班。
本想着能在那里混一些资历和经验，日后可以到县城的医院里工作。
但现在这些可能都得沦为泡影了，甭说是去县城里工作了，就是回卫生院混到老，混一个退休金，恐怕都是一种奢望！”
在村里人的眼中，有铁饭碗的人是最高高在上的。
他们觉着，你做销售一年赚十万，也比不上那医院或者是官方单位里一年赚三万的人。
因为类似卫生院那样的场所，乃是官方单位。
饭碗是铁的，等老了之后还能拿到退休金。
而卫生院这份工作，对于姚如意来说，也不仅仅是铁饭碗的诱惑，更还有着她的梦想。
她很早之前就特别喜欢做医生，很喜欢治病救人，看着一个个病人恢复健康。
白衣天使，是她的梦。
但现在，梦却是要破碎了。
这如何能不让她难受呢！
王晨很理解她，因为他也有那样的梦。
铁饭碗也好，还是赚得多也罢，都是欲望所致的东西。
人在做一件事，或者是从事一个行业之初，都是因为喜欢它，才拼尽全力学习的。
所以当听完姚如意的这番话之后，王晨颇为感同身受，同时也对姚如意鸣不平。
他略作思考后说道：“我觉着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公平的，这件事情一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姚如意苦涩一笑：“都这个样子了，哪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呢？就算有，会等到现在吗？”
“我……”
铃铃铃！
在王晨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姚如意的手机忽然急促的响了起来。
她从包里将手机拿出，旋即说道：“卫生院打来的电话，不出意外的话，可能就是要让我去办理离职手续了。”
“不会的，兴许是卫生院想到了解决办法，甚至是已经解决了这次的事情呢。”王晨笑道。
姚如意很喜欢王晨的乐观，也期盼会如他所说的那样。
稍稍停顿之后，她接通了电话。
“院长，找我有事吗？”
“如意啊，病人家属那边情绪更不稳定了，刚刚还带人砸了我的办公室。”
因为姚如意手机听筒的声音很大，对面的话语也传入到了王晨的耳中。
当听到院长所说的这些之后，王晨与姚如意皆是神色骤变。
看来，刚才那三男一女因为在这没有报复到姚如意，便回到卫生院将火撒到了院长的身上。
姚如意深深的吸了口气：“对不起院长，我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我……”
院长打断了她的话：“如意，这件事情其实追根揭底来说，你是没有任何责任和错误的。
你是一个好医生，也是一个好同志，说实话我以及所有的同事，都为你鸣不平。
不过，你也清楚眼下的局势，病人家属已然是不死不休的架势，要是在被他们这样折腾下去，恐怕咱们卫生院距离关门也不远了。
我实话告诉你吧，这件事情上面的领导已经注意到了，他今天连续给我打了好几通电话，让我尽快解决呢。”
听到这里，姚如意看了一眼王晨，脸上满是苦涩与愁容。
显然，她刚刚猜测的那些，马上就要一一应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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