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比爱还要贵重的东西,你知道吗?陈风。」
母亲是一个织师,记忆里,父亲的好多衣服都是她亲手编织的,她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纺间,不被任何人打扰,她织布的时候就算是父亲本人都不许进来。
她的纺车和织布机都是用樱桃树的木料做的,它们精巧得让人窒息,纹理里皆带着红色,摸起来不带有一点糙,让人爱不释手。
有传闻,母亲的技艺已经到达了神织师的境,她能用最卑贱的布料织出让任何人都满意的样衣。
陈风对神织师不甚了解,只知道那是一个很厉害的职业。
这点,往往能从母亲口中所说的话分析断言。
“在你那么大的时候,我有无数次动过断掉你奶水的念头。”
母亲是端庄的贵族小姐,做的每一个动作幅度都很小。她用手掌比了一个婴儿的大小,想把陈风带回那个时候,告诉他,他当时真的是很小很小。
很小很小很小。
没有能握起重物的力气,手掌握不紧的。醒着的时候有一半时间是在认真哭泣。
想要通过哭声表达自己降临新世界的不满,也想要通过哭声渴求大人的关注。
当时是那么的年弱,年弱到没有现在有的任何一个邪恶念头。
陈风像每一个星星的孩子那样,拥有一个沐浴日光的开始。圣歌,祈祷,虔诚的教徒这些事物都在围绕他转。
不管圣人多么的神圣,在他们出生的时候,和罪人的孩子都是一样的。
又或者说,罪人一开始都是年弱的孩子。
“你睡在我编造的摇篮里,每一次醒来都想要我的奶水,我也偶尔需要从纺间里出来一下,但你哭闹的时间太多,那实在是太妨碍我的工作了。”
陈风当时穿着白熊的皮草,与他的母亲一同坐在织布机旁边,他受了母亲的破例,来到了她的纺间。
这里的一切都还是那么令人感到新鲜,他可以断言,全世界都找不出比这更好的织布工作场所。
房间里的光线分了四季,共有三扇窗,三扇窗分别对应了三个季节,季节交替之时,不允许别人动她物品的母亲,就会找来陈风,要求他把自己织布机挪到相应的窗户前去。
四扇窗背后代表的是新生之春,忙碌之夏,成果之秋。
四季里,也唯有冬天,陈风的母亲不会来找陈风;冬天,那是神织师休息的时节,他们要开始纺线,为来年的春天做准备。
也只有到那时,陈风才能有真正见识到他母亲的生活一面。
在工作的季节里,她能坐在织布机前三天三夜,让窗户外射进来的光从日光转换到月光,又从月光转到日光。
她手中的黑色纺梭在那许光阴里仿佛不会停下,无时不刻不在为全家人织着他们所需的布匹。
明明她不需要这么做,也不需给自己那么多的工作量,但这个神织师总是想着用自己的身份给家人带来一些好处。
她也为陈风的“亲”弟弟织衣服,衣服的颜色多为棕和绿,她待托伦特为第二个儿子,对他和陈风,一视同仁。
那是多么令人生气的事啊,和自己有着明确血缘关系的母亲,居然肯对外人弟弟那么好,不惜劳累自己,也要给他织出一件相称的衣服。
换是陈风,丢给他下人穿的佣衣就能在天神的雕像面前吹嘘自己的善心好久了。
弟弟抢夺了应属于自己的爱。
弟弟是多余的,是废物。
原以为这回母亲也是想让自己帮忙搬纺机,挪到正确的季节窗前,但事实只是她到了年纪,想要和亲子琐碎几句。
陈风不明白她为什么问出那番话,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提起那么久远的事,他的记忆里可不曾有主动要奶水的光景。
这个时候,他沉迷的是糖饮,对母亲的纺织物早已没了兴趣,他的心思也多放在剑术造诣上,每日都在想着该怎么击败宏·延斯,那个该死的父亲。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剩余时间不多了,这个生育了龙血骑士的女人,正在随着自己孩子的长大,不断加速衰老着,想在所剩不多的时间里再教教这个恶质的儿子一点东西。
她很命苦,生下了陈风这么健康的孩子,自己却已经没有更多的未来了。
“真的有比爱更贵重的宝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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