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茳的声音,明显比方才阴沉了几分。尽管口气依旧平和,但叫人听来,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压迫感。
废后不言,迅速将视线挪开,已初露败态。
“这样吧。”沈桐茳淡淡道,“等明儿一早,我就把睿儿带来,从此以后,那孩子就由你这个亲祖母,自己教。”
“不。”废后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拒绝说。
沈桐茳挑眉,“睿儿可是你唯一嫡出的孙子,你不是很想念他吗,为何又不肯见他?”
此刻,废后已经开始有些慌乱,并无意中撞上了沈桐茳探究的目光。
沈桐茳也分明察觉,废后眼底的戾气更盛。
何为以柔克刚,何为化戾气为祥和。
沈桐茳深谙其道,依旧面色静朗的望着废后,不卑不亢。
就是这个怨毒的眼光,与当日在观星台上,废后怒视她的眼光一模一样。
本以为先后经历了弘王自戕,先帝驾崩的双重打击以后,废后会改好。
至少心里,该有所触动吧。
谁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相较于儿子和丈夫,废后显然更在乎自己心里的仇恨。
人不死,恨不灭。
废后已经没救了。
亏得她还尽量把人都往好处想——沈桐茳承认,今儿她是来错了。
沈桐茳实在不愿对着一个疯妇多费口舌,起身正欲离开。谁知废后也随之起身,跨步上前,就要拉扯她。
情况紧急,若湄来不及犹豫,更没工夫请示,飞起一脚,就将正欲拉扯沈桐茳的废后踹翻在地。
若湄的力气本就大,方才又是本能的应激反应,因为没能妥善控制力量的缘故,这一脚踹的相当结实。
废后应声倒地,趴伏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
屋外,徐嬷嬷隐约听见门内的动静,心头一紧,唯恐废后冒犯了淳王妃,她再跟着受连累。才凑上前,想进屋一探究竟,就被小节给拦住了。
“王妃吩咐,没她的旨意,不许任何人进屋打扰。”
徐嬷嬷是又着急,又害怕,“可是屋里……”
小节闻言,冷冷的横了徐嬷嬷一眼,“你敢违抗王妃的旨意?”
别看小节这个人,平日里嘻嘻哈哈,很好说话的样子,可一旦板脸认真起来,也挺吓人的。
徐嬷嬷多精明的人,知道得罪不起淳王妃身边的人,只得老实退回去站好。祈求着屋里没事。
其实,初闻屋内响动之时,小节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却很快镇定下来。
若此刻,屋里只有沈桐茳一人,小节说什么也要冲进去看看。可眼下,桐茳身边有若湄陪着,那就不一样了。
小节可是曾亲眼见识过若湄的身手,那招式耍起来,真叫一个利落漂亮。别说区区一个废后,就算是宫内的带刀侍卫,也不一定是若湄的对手。
若废后不信邪,真敢对桐茳动手,若湄打不死她,也会把她打趴下。
而小节的猜想,的确不错。
屋内,沈桐茳低头望着蜷在地上,已经痛到动弹不得的废后,目光沉静而冷漠。
废后已沦落至此,沈桐茳不愿干落井下石的事,借此给废后一个安心也好。
“你放心,睿儿我一定会好好教养,教他与人为善,教他以诚待人,不要因恨而生,因恨而死。”话毕,转身就往外走。
“杀了他!”废后艰难的撑起身子,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怒吼一声。
杀了他?
谁?
睿儿吗?
废后是不是疯了?
废后喘息一声,又艰难的开口,“与其被你这样的野种,当畜生一般豢养长大,倒不如立刻死了干净。”
这是身为一个人,身为睿儿嫡亲的祖母,该说的话吗?
沈桐茳心中凌乱。
虎毒不食子,废后怎么能下狠心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的眼光,她的口气,都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疯妇,已经不是人了。
临来之前,沈桐茳曾答应所有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气。
而沈桐茳也都尽量克制着。
但此刻,却因废后的一句话,血气上涌。
半晌,沈桐茳才冷静下来,一脸悲悯的注视着废后,开口道,“齐氏,你真的好可怜。”
废后微怔,唇角却勾起一抹淡笑。她自问,已经不畏这样的攻击了。
“先帝恨你,你唯一的儿子也恨你,眼下,连你的嫡孙也恨你。甚至连你自己,也一样很你。”
话听到这里,废后唇角的笑意,渐渐僵住。
她再也没有办法佯装镇定,怒喝一声,“住口!”
住口?怎么可能。
沈桐茳打量着废后,接着说,“打今儿起,睿儿就是我的儿子了。那孩子不像你,他是个正直的好孩子。所以待睿儿长大之后,我会把眼前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是非忠奸,他自有分辨。其实,弘王何尝不是一个纯善之人,他本该拥有更加光明悠长的人生,是你这母亲的偏执毁了他,是你害死了你的儿子!”
“不是!不是!”废后怒喝,却因腹部的剧痛,无论如何无法站立起来,“我有今日,全是拜你娘所赐,若世上从来都没有这个人,若世上从来没有……”
“那你就继续憎恨吧。”沈桐茳说,“直到死为止。”
话毕,沈桐茳冷冷的望了废后一眼,便携若湄继续往外走。
行至门边,沈桐茳又蓦然转身,“可惜的是,你这辈子,不,你永生永世,也赢不了她了。”
废后颓然,又歪倒在地。
……
见沈桐茳安然出来,徐嬷嬷这才松了口气,赶忙迎上前,顺势往屋里瞅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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