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皇上卧病,依照传统,皇子们则要入宫,轮流侍疾。
侍疾的事,哪有个准儿,有时候,七皇子就不得不宿在宫里。
而每当七皇子不在的夜里,沈桐茳几乎都是睁眼到天亮。
直到第二日一早,七皇子回来,温柔的给她一个拥抱,她才能安心。
这日,七皇子入宫侍疾,又是熬了整夜才回。
瞧着七皇子疲惫的模样,沈桐茳心疼不已,赶紧催着七皇子躺下睡会儿。
七皇子点头,拉着沈桐茳一起到床边坐下,“昨夜又没睡好吧。”
沈桐茳不否认,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七皇子。
多久没能好好看看七爷了。
“多久没能好好看看你了。”七皇子抬手抚上沈桐茳的脸,倾身上前,吻了她的额头。
沈桐茳便顺势捧住七皇子的脸,“那就好好看看。”
“瘦了。”
“你才是。”
七皇子一笑,目光清澈动人。
“陪我躺会儿。”七皇子说。
沈桐茳点头,便枕着七皇子的手臂陪他躺下。
眼下,容得他们夫妻如此温存的时光并不多。所以沈桐茳很享受,也很珍惜。
“昨儿才得到的消息,睿儿一行已经到了渝州界上。不过因为路遇连日的暴雨,行程有些延误。再加上睿儿偶感风寒,只怕要暂时留在渝州将养两日,才能继续赶路。”
“睿儿病了?”
“寻常风寒,应该并不严重。”
“那就好。这孩子舟车劳顿,千里迢迢的从江州过来,已经够不容易,若再生病,就太可怜了。”
“放心,有暗卫照应着,必定无碍。”七皇子说着,轻轻握了握沈桐茳肩膀,“最快,下个月,咱们就能见到睿儿。”
一说要见睿儿,沈桐茳心里还挺紧张的。虽然距离上回见睿儿,也就一年多,但那时候孩子还小,不一定记事。
纵使记事,也不定记得她这许久才见一面的婶婶。
沈桐茳只怕那孩子认生,再不与她亲近,那就棘手了。
“再过几日,干娘也该回来了。”沈桐茳问,“还有三哥,也快到了吧?”
“姑母再有七八日就能到,至于三哥,只怕还要二十日才能到。”
“还要这么久。”等待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那回头,我能接朝雨来府上住两天吗?”
“你高兴就好。”
七爷这话,是答应了。
一想到再过些日子,就能见到苏朝雨,沈桐茳心里是真高兴。
也不知此番朝雨有没有带孩子们过来,毕竟朝雨那一对儿子,年纪还小,若撂在府上由旁人照顾,必定不放心。可若自个带在身边,又怕孩子们舟车劳顿辛苦。
“曦儿与阿岱是同年生的,今年也三岁多了。也不知朝雨这回,会不会带她过来。”
七皇子闻言,面露迟疑,“此番归来,前途未卜,只怕……”
是啊,此番归来,是福是祸尚不清楚,三爷和朝雨恐怕不会冒险带着孩子们回来。
想到这儿,沈桐茳悠悠叹了口气,心口闷闷的难受。
“放心,会没事的。”七皇子又将沈桐茳往怀里拥了拥,白皙而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扣在她的肩上。
如今皇上病重,前朝的局势,晦暗不明,沈桐茳想不担心都难。
但七爷说,会没事的,那么就一定会没事。
“九弟他还好吗?”沈桐茳问,“前几日,他来府上看我,我瞧他气色很差。听说,六哥也不大好。”
“六哥和九弟与我一同侍奉在父皇的病榻前,夜以继日的辛苦,人难免憔悴些。况且,六哥多年来深得父皇的偏爱,父皇如今病重,六哥自然要比其他人更加伤心些。”
“那你呢?”沈桐茳微微仰起头,望向七皇子。
七皇子回望着沈桐茳似水的清眸,有些迟疑。若说实话吧,桐茳一定会担心,若说谎偏她——他怎么能对她说谎。
沈桐茳看出七皇子眼中的为难,遂抬手轻轻抚上七皇子的心口,“父皇已近弥留,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七皇子也伸手,覆上了沈桐茳的手,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人生在世,生老病死,都是无法逃避的。”七皇子望着沈桐茳,黑目深沉,光泽平静,“也包括你我。”
终于还是说到了这个话题。
沈桐茳缓缓吐了口气,原以为在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会很不安,但此刻,她被七爷拥在怀里,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就如七爷所言,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要面临的问题,没有谁是不会死的。
有的人命好,得以寿终正寝,也有人突遭横祸,死于非命。
但活着,未必就是幸事,比如废后齐氏,不仅被废弃冷宫,还痛失弘王这唯一的儿子。
失去了自由,尊严和唯一的指望,可以想见,废后如今一定是生不如死。
可与皇上而言,死活许也是一种解脱。
他不必再肩负这天下的重担,也不必再背负着对郁芕的歉疚与思念,想必面对死亡,皇上已经坦然。
但凡事都存在两面。
皇上驾崩,与皇上而言是解脱,但与皇子们而言,或者,对整个天启国而言,都是个劫。
在这场劫难中,没人敢保证,谁一定不会死。
所以七爷方才那句“包括你我。”沈桐茳听懂了。
沈桐茳是打定主意要与七爷生死相随了,所以,她并不怕死。
但她却可怜晔儿年纪太小,更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曾来这世上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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