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桐茳的身世，你或许会讶异，但你要好好听姑母说。”
少见长公主如此郑重其事，这并不是个玩笑。
虽然长公主一再强调，要淡定，要心平气和，但事关桐茳，叫他怎么冷静的起来。
七皇子想，姑母口口声声说，她要讲的，是关于桐茳身世的事。
但他认识的沈桐茳，是六品史书修撰的嫡长女，出身官宦人家，又是书香门第，是再清白不过的家世了。
所谓“身世”，究竟所指为何？
在七皇子看来，桐茳的出身，绝对没有任何可疑。
话还没说，人就紧张成这样，长公主忽然有些迟疑，“你可以选择，听还是不听。”
“姑母说，我听着。”
理智，越是这种关头，就越不能慌了神。
长公主点头，缓缓吐了口气，才开始发问，“还记得新年伊始，咱们与南昭国的一战？”
“记忆犹新。”七皇子应道，“带兵讨伐南昭的大将，是侄儿的亲舅舅。”
七皇子不明白，长公主要与他说的，明明是桐茳的身世，怎么又会牵涉到与南昭的战事。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们天启国与南昭在此之前，早已结怨数十载。”
这倒是真的。
“幼时在尚文馆学国史，听师傅提起过，我天启与南昭两国，曾在十数年前，有两次很激烈的交战。而我们，都赢了。”
“赢是赢了，但代价又是何其惨烈。”长公主说着，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
“姑母要说的究竟是什么？桐茳跟这些事，仿佛并无关系？”
此时，长公主已逐渐陷入回忆，她望着一点，缓缓的讲述道，“那是先帝永平二十九年的事了，当年，南昭勾结边陲南凉等小国，多番挑衅，侵犯我国边境。烧杀抢掠，闹得我边民，民不聊生。先帝震怒，下令挥兵南下，雷霆之威，几乎将南昭屠国。”
这段历史，史书中虽然没有详细记载，但七皇子知道他祖父，先帝武帝，十分的骁勇善战，且为人有些专制霸道。虽然这样议论先人并不妥当，但确实如此。
“南昭战败投降，不单倾尽国力奉上了数量可观的金银珠玉，还将南昭唯一的嫡公主郁芕，送来当了质子。并保证，永不侵犯边关。”
“郁芕？质子？”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一说起郁芕，长公主的眼光，就变的格外柔软些，“是，郁芕是她的名字，至于封号，我倒是忘了。我寻常，都是喊她名字的。”
看来这位质子公主，与姑母很要好。七皇子想。
“郁芕，草夕的那个Sui，人如其名，就像是郁郁葱葱的野草，即使她早已不在人世，却仍能轻易的扎根在人心上，年年岁岁，愈发繁茂。”
长公主眼中有泪，拼命忍着，才没任泪水横流。
“姑母认识她。”
“何止认识，郁芕被送进宫的时候，还不满十三岁。先帝仁厚，可怜她孤苦，对她也是礼遇有加，又念着她与我年纪相仿，于是，我俩便同吃同住，整整有五年的时光。你说，我俩是怎样的情分。”
这完全可以算是深情厚谊了。
“既然皇祖父礼遇公主，姑母您也与她要好，那她后来，又为何会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这个词儿用的真好，郁芕她的确不该那么早死。
长公主望着七皇子，眼光蓦地阴沉下来，“如此，就不得不说说你父皇和那个险些成为你姑丈的人了。”
姑丈？
“姑母说的是定国公府已故的世子，安君故？”
多久没有人再提这个名字了。
但无论何时，只要想起这个人，总叫人痛的肝肠寸断。
“郁芕她太出色了，出色的足以吸引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包括你父皇。”长公主说，“芮安，你别以为你父皇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就不懂普通人的情、爱。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从孩童，成长为少年，然后慢慢老去，最终走向支离破碎……”
“姑母的意思，我懂。”
“你不懂。”长公主反驳到，“你根本不知道，更无法理解，他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多么的自私狭隘。”
对于当今圣上，他的至亲父皇，七皇子并不敢，也不愿在背后妄加评论。
但聪明如他，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
“将军他也是这样，宁肯死，也不愿放手。”
果真，父皇和那位险些成为他姑丈的人，同样钟情郁芕公主。
“也是，将军深爱郁芕，更何况当日，郁芕的腹中，已经有了他的骨肉，他怎么忍心披挂上阵，去屠戮她的亲人。”长公主似在自语。
骨肉，上阵，屠戮亲人？
七皇子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姑母究竟是什么意思？”
长公主闻此，才偏头望向七皇子，唇角蓦地勾起一丝冷笑，“芮安，这样阴毒的招数，就只有你父皇能想的出来，你很意外吧？”
“姑母……”七皇子显然被长公主的神情和口气吓着了。
“你父皇，他嫉妒郁芕与将军两情相悦，为了使郁芕恨将军，他竟然下令要将军南征，去讨伐南昭。”
这的确是够阴，够毒的。
“将军仁厚，又深爱郁芕，他怎么肯对她的亲人和族人下杀手，所以，所以将军才会一去不复返的。”话说到这里，长公主已经开始哽咽，“是你父皇，是他害死了桐茳的亲生父母。”
“什么？”七皇子愕然，“姑母在说什么，安将军可是父皇指给您的夫君，怎么可能是桐茳的父亲。桐茳是史书修撰沈唯清的亲女，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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