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骤起,凉的刺骨,紫香缩了缩手,站在门口踟蹰了片刻,才叩响屋门。
“谁?”
“我。”
屋内,月婵静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进来吧。”
紫香松了口气,匆匆推门进了屋,确定无人盯梢,这才将屋门掩上。十足的心虚。
月婵也不理她,依旧埋头叠衣裳,神情泰然。
紫香便径自凑上前,打量着桌上已经整理好的一个包袱,明知故问,“你这是做什么?”
月婵哼笑,头也不抬,“难道你不是得了消息才过来的?”
而对于月婵的讥讽,紫香却表现的出奇包容,仍好声好气的问,“难不成,你真要出宫去?”
“这还能玩笑?”月婵反问一句,口气依旧不太友善。
得了这话,紫香蓦地往月婵身边一坐,“原是我高看你了,从前,你可是殿下跟前最得脸的,眼下却落得被撵出宫去,真是可悲可叹,足可见,花无百日后啊。”
面对紫香的戏谑,月婵却很冷静,很漠然,“你若是诚心来给我送行的,我领你这份情,若是特意来说风凉话的,我不听。”
月婵表面上看起来平和又从容,但依着紫香对月婵的了解,此刻,月婵心里应该早就气冒了火,否则也不会急着下逐客令了。
“我这也是为你鸣不平,其实——”
“收起你的伪善。”月婵终于不耐烦了,她放下手上未折好的衣裳,抬头怒视紫香,“我觉得,你很可怜。”
闻此,紫香神情一滞,显得很不自在。而月婵,却笑了。
“你知道吗?殿下和姑娘,为我出宫,准备了一份很丰厚的盘缠,有了这些盘缠,我即便下半辈子不劳作,也能安享一世富足。”月婵说着,眼光不停的在紫香脸上打量,只要紫香生气,她就高兴,
“我已经打算好了,这些盘缠,我一半贴补家用,一半用作嫁妆,来日风光大嫁,与夫君好好过日子,再不用奴婢长奴婢短的任人驱使。”
“你不是喜欢殿下吗?”紫香还算冷静,即便心中恼火,也能一击即中月婵的软肋,“你就那么甘心嫁给一个乡野村夫,草草一生?”
“他自是旁人没法比的。”月婵敛起笑容,“但天意难违,或许,是我命格如此。这一世,我与他,缘分已尽。与其苦苦纠缠,倒不如全身而退,叫他来日,也能念着我的好。”
月婵这话,有几分诚心,紫香自然听的出来,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正在紫香犹疑之际,月婵便将一叠折好的衣裳,送到紫香手边,“这两身宫装,都是前阵子刚裁的,我一回都没来得及穿。左右我出宫后也用不上,就留给你吧。”
紫香闻此,当是好意,也没理由推辞,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月婵望着她,浅浅一笑,“若我没记错,过了年,你就十九了,若要出宫,最快也要再熬六年。不过紫香你能干,淑妃娘娘不定肯放你走,只怕你要老死宫中了。”
原本还算和缓的气氛,被最后这一句“老死宫中”彻底打破,紫香就如点着的爆仗,瞬间暴起,抛下手上那两身衣裳,骂了句“手下败将。”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月婵见此,脸上的笑意更浓。
现下,她是有些活明白了,总是争强好胜有什么用,斗到遍体鳞伤,最终,也是一场空。倒不如退一步再看,焉知不是人生的赢家呢。
……
紫香虽被月婵气着了,但好歹办妥了淑妃交代的差事,同时也暂时保全了自身。
尽管月婵方才的话难听,但被骂几句也无碍,只是殿下那头,她怕是要永远失去殿下的信任了。
或许,她就从未得到过殿下的信任。因为打从一开始,殿下不就知道,她是替淑妃娘娘办事的人吗。
事到如今,紫香心里谁都不怨,想必月婵也是,唯一怨恨的就是自己,怨自己过于轻视了沈桐茳这个人。
……
月婵向来为人清高,平日里对谁都是冷冷淡淡,正因知道她人缘不好,沈桐茳唯恐她走时冷清,便预备着亲自去送,谁知到了约定的时辰,人未出现,去她屋里一看,人已经走了。
临了了,还不服输。
沈桐茳想,若不是月婵觊觎七爷,她未必就容不下她。
这个人,识字有才情,清高有个性,真是可惜了……
月婵这一走,知语轩的大宫女,便出现了空缺,紫香立即提出,叫翠蓉顶上。
的确,翠蓉是知语轩的老人了,论资历,与紫香和月婵不相上下,早该提拔上来,但沈桐茳既不瞎又不傻,自然知道翠蓉和紫香一样,都是淑妃一党。
若将翠蓉提拔上来,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
其实,寻思个打压翠蓉的理由也不难,但这话,显然不该她说,七皇子思虑周全,唯恐给沈桐茳拉仇,便亲自过问了这事。
那日,七皇子有意将翠蓉叫去问话。
翠蓉喜不自胜,要知道,从前殿下可是从未正眼瞧她,眼下竟能得了机会,与殿下说上话。只当是殿下器重她,要亲自提拔她当大宫女呢。
谁知七皇子见了她,却淡淡的说,说她资历虽深,但仍需历练,暂且还做从前的营生,若差事当的好,年后再提拔不迟。
七爷都这么说了,谁还敢有异议,紫香那头也只能作罢。
其实,对于这个大宫女的位子,沈桐茳也是有私心的,她心里是属意辛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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