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桐茳回身,正望见苏朝雨。
晨曦之中,苏朝雨一身水红色的宫装,楚楚动人。
沈桐茳浅笑,无论何时何地,朝雨总是这样明艳俏丽。
常听人称赞,谁谁是人间绝色,说的应该就是苏朝雨这样的。
……
自从上回尚文馆一别,就再没见过,沈桐茳也是真惦记她。赶紧小跑着迎到苏朝雨跟前,满眼惊喜,“你怎么来了?今儿不是你家长姐与五殿下成亲的大日子,贵妃娘娘没放你出宫喝喜酒?”
苏朝雨笑笑,神情恬淡而美好,扬了扬手中的红纸包,“这不是来给你送喜糖了。”
“怎敢劳苏良侍大驾,还要您亲自跑一趟。”沈桐茳玩笑说。
苏朝雨闻此,与沈桐茳撇撇嘴,跟正往这边张望的辛夷他们摆手,“大家过来吃喜糖,都沾沾喜气。”
能吃到皇子大婚的喜糖,谁不高兴,都一拥凑上来。
趁着大家瓜分糖果的工夫,沈桐茳挽着苏朝雨往后院走,想找个地,两个人清清静静的说会儿话。
那份亲热,亦如往昔。
刚到后院,苏朝雨就眼前一亮,快步走到花圃前,蹲下嗅了嗅盛开的桔梗花,“这是什么花,真好看。”
沈桐茳望着苏朝雨笑靥如花的脸,道,“你才好看,是人比花娇。”
苏朝雨灿灿一笑,“你呀,嘴巴抹了蜜似得,就会哄人。”又起身望向一旁的葡萄架,“还种了葡萄呀,真好。”说着又起身去到葡萄架下的藤椅上,那一脸的新奇劲儿,活像个孩子。
苏朝雨往藤椅上一躺,微眯着眼,明明是笑着,神情却稍带苦涩。
沈桐茳太了解苏朝雨了,从她一颦一笑,就能洞察她的情绪。难免有些担心,赶紧伏到藤椅边,轻声问,“怎么了?”
“你这儿真好,清净。”苏朝雨答非所问。
沈桐茳更担心,忙挽过苏朝雨的手,“有什么,你跟我说。”
苏朝雨闻此,才坐起身来,略显惨淡的笑了笑,说,“今儿长姐成婚,贵妃娘娘准我一天假,我没回去,就想来看看你。”
“傻丫头,咱俩见一面虽说不易,可好歹都在宫里当差,没准儿哪天就碰上了。但你出宫一趟,多不容易呀,下回还不定什么时候呢,你怎么就——”
“你知道,这世上最不会想家的,就是我了。”苏朝雨这话有无奈有埋怨,明明该苦楚万分,却是用最平静的语调,最淡漠的神情说出来的。“回去也只是疲于应付那些假惺惺的人,我觉得累,不如来见你——对了,上回的寿包很好吃,比从前的都好吃。”
沈桐茳心疼苏朝雨,疼到想替她哭一哭,发泄发泄,只是这丫头,什么苦痛都憋在心里,眼泪全往肚子里流了。
“你喜欢就好。”
苏朝雨笑了笑,拉沈桐茳一起靠在藤椅上,透过翠绿的葡萄叶望着天空,感觉说不出的惬意。
今儿有些小风,白云朵朵,云卷云舒,卷成了条条波浪,不像是仲夏,反倒像是初秋的天空,又高又远。
“好久没这样悠闲了。”苏朝雨叹了一句。
“是啊。”沈桐茳也很是感慨,“从前还在尚宫局时,每赶上这样的好天气,午后,你都会陪我在树下打盹,那时候,真好。”
苏朝雨点头,“那时候,真好啊。”
苏朝雨的声音,透着明显的疲惫,沈桐茳不禁问,“雍华宫的差事很累吧。”
“没,身上不累,心累罢了。”说着偏头望向沈桐茳,“有句话说的好,活鱼逆流而上,死鱼随波逐流。你在这清静之地,躲了这么久,就没有改变心意,想与我在一处?咱们彼此有个照应,也不必像眼下,见个面都难。”
沈桐茳回望着苏朝雨热切的目光,竟不知该如何拒绝。
她是真害怕看到苏朝雨失望的神情。
见沈桐茳不言语,苏朝雨心里也有数,又叹了一声,抬头望天,“你这儿简直是座世外桃源,我若是你,也舍不得走。”
沈桐茳清楚,宫里的人鲜有真心,踩你不够,又怎么会想拉你一把。
而苏朝雨不同,对她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好,是诚心想要拉她一把。
但她,却无福消受。
自从上回在书楼与七皇子喝酒,沈桐茳越发坚定要出宫这件事。
只有这样,对大家才都好。
沈桐茳思量着,迟疑许久,才问:“朝雨,你真的不想出宫?”
苏朝雨闻此,微微蹙了蹙眉,却很快舒展开来,“我从前不敢想,今后更不能想。”
短短一句话,透着多少无奈与绝望,沈桐茳不禁往苏朝雨身边靠了靠,“朝雨,没有谁天生就是该被牺牲的,最要紧的是,你自己想怎么活。”
苏朝雨没应声,缓缓合上眼,片刻,眼角徐徐淌下一行泪水。
沈桐茳无心惹她难过,只是话已出口,哪还有收回的可能,只能陪着苏朝雨一起流泪。
无论何时,她总是见不得朝雨哭的。
半晌,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苏朝雨睡着了。
沈桐茳起身,见苏朝雨眼角尚有未干的泪水,轻叹一声,轻手轻脚的下了地,预备回屋取条毯子来。
才走出去没多远,就见辛夷手里捧着毯子,就给送来了。
辛夷眼中有泪,一脸愧疚的模样,“桐茳,我无心偷听你俩说话,是——”
“傻丫头,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知道。”说完笑了笑,接过辛夷手上的毯子,“回去吧,把脸洗洗,哭丧着,哪会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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