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现下这桩案子,是郑组长一直在跟的大案,现下暴露出来的,仅仅是冰山一角……郑组长如今正在手术,情况怎么样,还很难说。你是我方的现场见证者,我想请你近期不要离开南京,以便随时协助调查,协助我们早日破获这个案子。”
“好的,没有问题。我随时候命!”
交谈到这儿,谈话就结束了。谢宇钲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那我先回去了,徐秘书?”
“好,我让人送你!”徐秘书也站起身。
谢宇钲当然知道,如此盛情,岂止是却之不恭,而是根本不能拒绝,更何况下关路远?谢宇钲乐得专车相送。
这时候的南京城,车辆行人远没有后世那么多。但是这时候汽车行速也不快,街道也小了许多。所以,当谢宇钲回到下关的咸鱼巷时,时间已过五点。
随行“护送”的两人,一直坚持送货到门,见谢宇钲进了家门,才转身回去禀报。
院子不大,但石桌石凳,井台花树,应有尽有。
房主前清时期在江宁县当过教谕,虽然两袖清风,但格调非俗,是以整治出这么样一间小院。
房主膝下一子,曾在国民政府任某部门秘书,为了上下班方便,于是又在长江路那边新买了个院子。
老人喜欢老房子,儿子要住新房子,一家人分居两处宅子,日子也挺和美。
可惜的是,几年前局势危急,国民政府惊慌失措,为避日寇锋芒,匆匆迁都洛阳,房主一家也追随着去了。
不料,长途的舟车劳顿,竟致高官儿子染病身亡。一家人回来后,为了照看孙辈,一家人就一直住在长江路那边,老宅用来出租。
一进院门,卢婷就从屋内冲了出来:“谢、谢大哥救命!”
小姑娘穿着新近裁制的文明新装。
虽然还是梳着两条小小的麻花辫,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土气。
本来,刚开始上补习学校时,谢宇钲也曾考虑过给她换一种发式。帮她试了几次,小姑娘都不喜欢。最后谢宇钲冒火了,决定给她剪成短发,说方便打理。
小姑娘死活不让,谢宇钲只好模仿着街坊一个女邻居,给她弄了个不伦不类的盘发。
小姑娘还是嫌麻烦,架不住谢宇钲说这个洋气,便也维持了一段时间。
后来,补习学校的女老师看不过眼,又给她换回了原先的麻花小辫子。
这麻花小辫子以前是由俏飞燕帮她扎的,她自己练过几次,也不算生手。谢宇钲见她扎双麻花辫,其实也挺洋气,又不用麻烦自己,于是也就默许了。
也就到这时,他才明白,改变人模样的主要是服饰,所谓马靠鞍装、人靠衣装是也。
从屋内追出的卢清,也穿着文明新装,戴着学生帽。整个人精瘦精瘦的,显得干练又朝气蓬勃。
这种新式的男学生装,跟中山装有些像,而又略有不同,似乎更窄小些,也是这个时代经典的学生男装。
来南京后,谢宇钲花钱找关系,将卢清送到陆军总医院医治他的枪伤。
陆军总医院不愧是时下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医院,当天就止住了时时反复的高烧,约一个礼拜治好出了院,回来后不到半个月,整个人便又生龙活虎了。
这当儿,小姑娘从屋里跑出,神色慌张,后面追出来的卢清怒气冲冲,两人看起来不像是在打闹。谢宇钲连忙护住跑到身边的卢婷,对奔过来的卢清正色道:
“等等,怎么回事,卢清?”
卢清还未说话,躲到谢宇钲身后的卢婷,就揪着他西装下摆,探出头来,告状似嚷道:
“谢大哥,我回家迟了些,哥哥他就要打死我!”
“你闭嘴!我没问你。”谢宇钲将身后的卢婷拎了出来。他知道卢婷鬼灵精怪,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卢清不喜欢说话,两人一旦有什么纠纷,往往是卢婷挑的事,兜不住了,又立即恶人先告状。
“……”小姑娘被拎得噔噔噔地站在院子中央,嘟起了小嘴巴,似有无限委屈。
谢宇钲哪还不了解她这个演技派,冷哼一声,偏过脸转向卢清:“怎么回事?”
“家里进贼了!”见了谢宇钲,卢清脸上的怒气顿时敛去了些,重重呼出一口气。他学生帽下的眼睛闪动着,瞪了院中垂手绞衣襟的小姑娘一眼,“都怪婷丫头。”
谢宇钲大惊,忙问道:“东西呢?丢了没?”
他不再理睬两个活宝,抬脚便上了台阶。
屋门没什么异样,但门上的铜锁却让人扭坏了,歪歪扭扭地,掉落在门坎前的青砖地面。
谢宇钲见了,更是心焦,一把推开门,闯了进去。
一个多月前,来到南京,租了房屋,安排卢清卢婷上了补习学校,家里还剩一箱银元和几根金条,谢宇钲便想将它们存到银行去,但一直比较忙,所以没来得及办。
现在,家里竟然进了贼……
进了屋,谢宇钲差点儿一跤跌倒。
只见屋内已经一片狼籍,不但桌椅板凳,橱柜衣箱,给翻得乱七八糟,就连青砖地面,都全给掀了个底儿朝天。
冲进自己房内,他发现自己的房间更是被重点照顾:
架子床拆了,墙上贴的几张戏院海报也给撕了几个口子……他一颗心咚的一声往下沉,大叫一声,冲向其中一张还算完好的海报——那是一张火烧连营的戏院海报,后面的墙壁,被他用匕首硬生生抠出来一块活砖,里头藏着他在赣州恒通银行的那张全国通存通兑的存单!
手一接触上海报,发现海报已几近脱落,他一颗心便咚的往下沉。哗啦一下,掀开海报一见,果不其然,恒通银行那张存单,也已不翼而飞。
谢宇钲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整个人如遭雷击,噔噔噔连退几步,被一张倒在地面的方凳一绊,差点儿摔倒在地。
“谢大哥,谢大哥!”随着进屋的卢清卢婷,惊叫着扑上前来搀扶。
谢宇钲心头忽地记起一个人来,那是下关街面厮混的一个青皮头儿。
刚来到这儿,那个青皮头儿还介绍了两处房子给自己观看,后来得知自己租住在这个小院时,他也曾上门来过。
当时,谢宇钲不在家,开门的是卢清,那个青皮遮遮掩掩地提出,要收什么保险费。
卢清哪里吃他这套,断然拒绝了!
想到这儿,谢宇钲目眦欲裂,瞳仁里霎间布满赤砂,扭头瞪着卢清卢婷:“我们的枪呢?”
三人从江西带了四五把手枪、一支花机关、一支李恩菲尔德,以及一打手雷过来。
一路上担心受怕,为了打掩护,光山货就带了几大笼箱。
到了下关,租下房子后,谢宇钲将长枪拆解成几块,将它们分别藏在院子和厨房里。
此次遭的贼,不是选择夜深人静时入室偷窃,而是光天化日之下,直闯进来,将房内翻了个底朝天,一望便知,这定然是大盗团伙作案。
要是枪给偷了,就不仅仅是财物失窃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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