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引起人的回忆的山阶，在桑郁卿轻快的脚步下却是没有起到任何困扰她心智的作用。
不肖片刻，桑郁卿便连蹦带跳地来到了浮空岛的山巅。
她瞧见了那块闪着七彩灵光的缘法之石，还没能好好地欣赏这稀世珍宝，便看见了一手扶在石头上，另一手却撑着地，整个人都不大对劲的云衍。
“师父？！”桑郁卿急忙上前，托起他的脸颊一看，发现他两眼紧闭，额头上都冒出了豆粒大的汗珠。
“师父！快醒醒！师父？”别是入了幻境了吧？
因为鲜少出山，常年闭关的缘故，云衍的肤色白得令女子都自愧弗如。他那双凌厉的剑眉此时紧紧蹙起，眉宇间叠出一座山峦，愁绪大大地写在脸上。桑郁卿就算是再不忍心，也不得不伸手在师父的脸上拍了两下，试图将他拍得清醒过来。
当然，此举有些徒劳无功。
桑郁卿循着云衍的手看去，便瞧见了他紧紧攀在缘法之石上的手指。她心下一横，也顾不得这缘法之石上有什么古怪，用力去拽云衍的手臂。
不料云衍的手就像是死死粘在那石头上了似的，桑郁卿用了好大的力气，都没能将他的手给掰下来。
思量再三，桑郁卿便沉下心来，学着云衍的模样，将自己的手贴在了云衍的手背上，手指扣在了缘法之石的表面。
在触碰到缘法之石的一瞬间，桑郁卿只觉眼前一白，回神后，她发觉自己竟处在一片白色云雾中。
怪了，这是哪儿？
桑郁卿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听见两道剑气破空的声音自云雾中响起。
她呆愣愣地看着来自两个不同方向的剑气交汇，分别从她的身躯穿体而过，发出激烈的摩擦与碰撞。
若是桑郁卿没有看错的话，这两道剑气乃是出自同一种功法，而且……她还很熟悉。
似是为了印证桑郁卿的猜想一般，这些云雾很快便从桑郁卿的眼前消散，露出了眼前让她无比熟悉的场景——
曾经在迷窟前的竹林中，被师父亲手斩杀的地方。
桑郁卿深吸了一口气，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里是她曾经的噩梦，难道说是缘法之石把她带到这里来的？那么师父呢？他被带去了哪儿？
桑郁卿心慌意乱，无法集中注意力。
她向后退了几步，隐约感觉到自己半透明的虚影似乎穿过了谁的身体，大退几步，桑郁卿便看见了那个令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释怀的敌人。
谷琼。
她穿着的还是剑蕴阁高阶弟子的服饰，手里握着鬼哭幽剑，上面还沾着红色的血迹，并未干透。
桑郁卿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回头看去。
只见她自己，前一世的桑郁卿，已经了无生气地倒在了地上，心口还插着云衍的天魄剑。
桑郁卿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前一世临死前的记忆瞬间浮现在脑海里，一丝一毫的细节都毫无遗漏地被记起，令桑郁卿陷入了那一阵的痛苦中，似乎连心口处的伤也在剧烈作痛。
咬牙切齿的冷嘲声在耳边响起，瞬间将桑郁卿从痛苦深渊中拉出，她不敢置信地望着那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
“我要是你，我就龟缩在天璇峰上永远都不出来！你曾发誓要将她保护周全，而今却为了自己的因果、自己的机缘把她推入阴谋诡计当中……你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虽然手中无剑，可云衍那剑指所凝成的剑气虹光丝毫不逊色于另一个人手中持剑。
令桑郁卿惊诧的是，这两个人都是云衍！
他们的面容一样，身姿一样，就连持着剑的手势也一模一样。
若不是桑郁卿从两人的衣着里看出了点不同，说不定还真是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她现在的师父。
等一下，师父为何会出现在她前世的记忆里？难道说，困扰着师父的疑团就是……
未等桑郁卿细想，便听见另一个云衍神情冷漠地说道：“世间万物皆有其运行法则，顺应天道，才是正途。”
他顿了顿，眼眸中也带上了同样的疑惑：“你为她不屈？你亦是我，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的想法吗？”
云衍似是被他问住了，久久都未曾开口。
竹林之中，杀意未褪，而另一种古怪的氛围则是在两人之间氤氲开。
许久，久到桑郁卿也以为现在的云衍和前世的云衍是同一种想法而开始失望时，忽听林中微风拂过，将云衍的话也一并带入了耳朵里。
“我与你不同。”
“我……钟情于她。”
这话好似一道惊雷，劈得另一个云衍和谷琼都惊愣在原地，尤其是谷琼，眼里都快要冒出火光了。
而桑郁卿则是听到了热汤沸腾的声音，感觉自己的脸颊被烫过似的，唰唰几下便脸红了。
她忙用两手捂住，唇角不由自主地高高挑起，怎么都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好似天灵盖上蹿起了一道烟火，咻的一声，炸开了一片姹紫嫣红，清脆的声响撞到她的心坎儿上，仿佛心田得了泉水滋润，全身上下、四肢百骸都蹿过一股酥麻感，叫她想停都停不下来。
云衍在坦然说出了这句话后，蓦地发现心头一松，连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人能够坦然直白地面对真实的自己，本就不易。
认清这一点后，云衍那张出离愤怒的脸上很快褪去了怒火和不忿，俊逸的面容上缓缓漾开了笑意，看得桑郁卿小鹿乱撞。
啊……师父笑起来也这么好看！
“你说什么？！”另一个云衍在听到他的剖白之后，仿佛被踩到了痛脚一般，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越发凌厉。“无耻之徒！你知道你的身份吗？你知道在说什么吗？”
云衍微一挑眉，外表自是清风霁月，内里却也是恶劣之质。“怎么？被我说中你的心思了？”
“口出狂言！”
“我即是你，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清楚吗？可笑你对自己的徒弟动了情，不仅不敢承认，还企图将她存活于世的痕迹一道毁灭。可悲、可恨！”
“住口——！”
被云衍戳中的痛脚，不管是桑郁卿也好，上一世的谷琼也罢，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前世的云衍陷入了狂乱中，出手便是翻天覆地的大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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