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旱灾，多少人拖家带口，来到设有赈灾施粥点儿的地方，眉县就在其中。
还不到一月时间，县城外不远处就多了许多破烂的住处，多是木头搭成的草棚子，更差些的，则是只有一卷铺盖，其上睡五六个人的都有。
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长时间不清理身上以及卫生，惹的蝇虫聚集，环绕在这里，“嗡嗡”叫个不停，徘徊不去。
一处草棚里，一妇人躺在地上的破草席上，脸颊通红，神志不清，明明是大热的天气，她却时不时会打个寒颤，似乎很冷的某样。
“刷拉”一声，门口的草帘子被一名六七岁的瘦弱孩童掀开，就见他捧着个缺了口的木碗，走到妇人身边。
把碗放下，摇晃起妇人的身体，稚嫩的嗓音响起：“娘，娘，发粥了，满满一碗很稠的粥呐，娘，娘您快睁眼看看啊？”
她唤了很久，妇人却没半点儿反应，孩童呆坐在地上，眼眶迅速泛红，不死心的又一次呼唤起来：“娘，娘，您醒醒，娘您醒醒？”
“呜呜呜，娘，娘你别抛下我不管啊，娘....呜呜呜....娘你醒醒....”
孩童的哭喊声，立时引来了在这附近巡逻的男人。
就见一名穿着差吏服饰的男人走过来，唰的掀起帘子，也没进来，捏着鼻子往里瞅了几眼，嘴上嘀咕了一句：“又死了一个？”
一脸嫌恶的冲身后几个，衣衫普通，打着补丁的男人挥了挥手，吩咐道：“你们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把人拖走？”
“好的，好的。”几个男人慌忙应是，掀起帘子躬着腰走了进来，拖起妇人就要往外走。
“呜哇....我娘没死！我娘没有死！你们快放开！快放开！我娘她就是饿的狠了，只要她喝了粥，她就能醒过来的！”
孩童使尽了力气，死死的抱住母亲的大腿，抗衡着男人的力道，嘴上哭叫道。
一名男人犹豫了下，伸手探了探妇人的鼻息，扭头小心的冲门口的差吏说道：“大人，这娘子还有气儿。”
差吏脸上露出一丝厌烦：“过不了多久就没气儿了！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快把她给我拖走？”
屋里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他们都是县城里的普通人家，会跟在差吏后帮忙，就是干个脏活累活，挣个辛苦钱。
这害人性命的活，可没那胆量干，一时间屋里没人应声，唯有孩童的哭喊声，还在响着。
差吏脸色一黑，张嘴就准备呵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严肃的问话声：“你们这是在作甚？”
这声音？似乎是....念头闪过脑海，差吏不敢耽误一丝，唰的转过身，恭敬的躬下身体。
小心的汇报道：“大人，这妇人眼看命不久矣，小的命人把她拖走！”
站在对面的穆明瞥了身侧的主子一眼，眼见他没有出声的意思，只能又出声说道：“命不久矣？那就是还未断气？你难道要罔顾人命不成？”
差吏脸上露出一丝苦色：“大人，不是小的不顾人命，实在是县令大人下了命令，城外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这几日又病了不少人，若是不及时处理，恐生祸乱呐。”
穆清风眉头轻蹙了下，开口问道：“病了很多人？可有请郎中来看过？”
差吏脸上的苦色更多了一分，躬着的腰也没直起来：“大人，最近天气炎热，多月未下雨。”
“不止是城外病了人，就连城内也有不少人病了，城里的郎中每日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哪里有功夫出城呐？”
再说，他们也出不起银钱啊。
当然，剩下的这句话，他识趣的没说出口。
穆明瞧见主子神色冷了下来，张嘴就冲差吏呵斥道：“大胆！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吗？”
“这不是不顾人命是什么？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去请郎中来看？”
“是，是！”差吏不敢违令，连声应是后，转身就往城里跑去。
这边的穆明抬眼看着少年，迟疑了下问道：“郎君可是担心事有不对？”
穆清风目光扫过周遭没什么的精神的人们：“天气炎热，又久未下雨，我担心.....”
担心什么，他却没说。
可穆明却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他不是没见识的人，也曾被少年逼着读过不少书籍，自然晓得大灾伴随着疫病这事儿。
脸上也浮现出一抹忧色：“若真是如此，可要如何是好啊？”
那些郎中能顾得上城里的人就不错了，城外的人这么多，哪里能顾得过来？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紧，慌忙说道：“郎君，万一这儿真有疫病，你金贵之躯，怎能涉险？咱们还是赶紧回城吧？”
穆清风挥了挥手：“无妨，我不靠近就是了，在这儿等等，看郎中是如何说的。”
有差吏出马，一名年约五十许的郎中很快就被请来了。
就见这郎中进入草棚前，先是从袖口掏出一方手帕，系在耳后，遮挡住鼻唇，勉强做了些防护，这才满心不愿的走了进去。
如果可以，他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是真不想过来，可没办法，谁让他倒霉呢，恰巧被差吏找到，只能接下这苦差事了。
进入草棚，郎中视线扫过草席上妇人的状态，神色立时就是一紧，又从袖口掏出另一方帕子，垫在妇人胳膊上，这才开始号脉。
十几息后，郎中满头大汗，脸色慌急的走出草棚，来到穆清风面前，弓腰汇报道：“回禀大人，这妇人得了疫病。”
“至多能再坚持两日，在下医术不精，实在救治不了她啊。”
穆清风闻言眉头轻蹙了下，一时间没有说话，这态度吓的郎中心头是越发不安，额头的汗水成串的往下淌。
几息后，少年清冷平稳的嗓音响起：“这妇人暂且不说，城外人数众多，你可有法子抑制疫病？”
郎中先是松了口气，紧接着眉头皱起，思索了好几息功夫。
才脸带为难的说道：“这.....仅凭我一人之力，实在难办，还需与城内其他郎中商讨过后，才有可能！”
穆清风闻言立刻冲另一侧的差吏吩咐道：“召集城中医术精湛的郎中，一同商讨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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