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说完。
可姜宓听着听着，却浑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她才僵硬的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一天我会觉得当个杨氏这样的女人也是不错的。”
身后，一阵温热传来，崔子轩高大的身影在离姜宓仅有半步的地方止住了。
又是一阵很久的沉默，慢慢的，崔子轩低低的声音传来，“我那时，特别失望……”
‘他说他很失望……’
这一瞬间，姜宓没有察觉到，崔子轩所说的失望，是指当时的他，终于确定杨氏终究不是姜宓而产生的失落，她以为他说的失望，是指崔子轩觉得常家村时的她与崔子轩最初爱上的她判若两人。
“失望”两字，仿佛打破了姜宓一直以来刻意隐藏的不安，甚至在她把那句话回味过来的那一刻，姜宓竟是激淋淋打了一个寒颤，瞬息间她连骨头缝都是冰的。她是渴望强大，渴望强大得无所畏惧，她也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强大得无所畏惧。可这一刻，她知道她是怕的，她怕他不再爱她，她怕他终于决定彻底放手，她怕她赢得了一切，却失去了她在这个世间唯一爱着的男人……
实在太冷了，冷得姜宓的牙齿都有点相击。她紧紧地咬着牙关，紧紧地咬了一会，姜宓哧的一声哑声笑道：“我却觉得这样挺好的。”她明明说的是“挺好的”这样的话，她明明早早就告诉过自己，除了变强，其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没有意义，她明明早就对自己说，做杨氏这样的女人是她自己的选择，谁也无法动摇她。可这一刻，她还是觉得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的寒冷，她的声音，还是隐隐带着一种无法压抑的颤抖……
姜宓等了很久，身后的崔子轩都没有再说话。
终于，她等不下去了，姜宓慢慢站了起来，她用手撑着桌几，喘着气低语道：“你失望了？”接着，姜宓便是惨然一笑，她哑着嗓子说道：“是了，你以前一直喜欢的是软糯书呆的姜氏，而不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姜氏。”
崔子轩缓缓移动的脚步声传来，“我们都面目全非了。”
姜宓脸色一白，她强忍着抱紧双肩给自己取暖的动作，徐徐低语道：“所以呢？”
崔子轩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继续轻柔说道：“以前我总是想，纵使这个混乱的世间，人命真如草芥，我拼得全力，也总能护着我那个妇人周全。我要她住在最华丽的屋子里，享受着婢女们的服侍，以后，她会为我生儿育女，我会让她此生此世不再慌惧……”说到这里，崔子轩说不下去了……
他这次沉默得有点久，有点久。
许久后，崔子轩低沉略哑的声音缓缓再道：“以前我总是想，我这一生自负才智，一定要护哪个人让她不见风雨总是能做到的。”
不知为什么，姜宓听到这里竟是泪流满面。
她睁大眼睛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流下，好一会低低回应他道：“所以呢？你彻底对我失望了吗？”
崔子轩没有回答。
姜宓等了一会，终是哽咽出声，“可我没有办法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不应该是她说的话，姜宓想，这不是我该说的话。可饶是她一而再的这样对自己说，她的眼泪还是一串又一串的顺颊而下，她的声音还是颤不成调，她还是说出了这句明显是示弱的话。
她以为自己很刚强了，可她怎么就落泪了呢？她明明早就决定好了，没有了这个男人，她还拥有强大的自己，可她怎么还是害怕了呢？
崔子轩走到了姜宓身后，伸手放在她的双肩上，就这么放了一会，崔子轩慢慢的，慢慢的屈膝，慢慢的，慢慢地跪在了她的身后！
他跪在了她身后！
一直以来，强大的，在她面前从不会服软的，就算爱也是居高临下爱着她的这个男人，在她身后跪下了……
他居然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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