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斯的眼睛灰黑地有些可怕，他定定地看了黑人中场一眼，然后转身下场。走到诺坎普南看台的时候，他又定住了，主席台上的标语还在灯光下闪烁，他立在那里垂下头颅，向南看台球迷鞠躬道歉。
有球迷已经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他在向支持他，支持巴萨的所有球迷道歉，为他不成熟的举动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
《巴萨颂歌》已经暗哑无声，苏清嘉却依旧固执地唱着，唱着。
卡洛斯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可是她知道，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曲调激昂的队歌，他因为这首歌燃起了对足球的希望，也在这首歌的祝福里，第一次走向了职业运动员的比赛。
歌声像是从她的嗓子里飘出，又像是从那个久经修复的八音盒里飘出——
“球员与球迷团结在一起，
我们无坚不摧，
我们屡屡进球，
没有人是你们的对手，强大的巴萨无往不胜。
旗帜在高高飘扬，
蓝紫是它的颜色。
让我们呼喊它的名字，
巴萨，巴萨，巴萨！”
在赛场上，红牌是每一个球员的噩梦，它的出现告诉你，你已经严重犯规，必须退场，之后的比赛也会被禁赛一场。其中“凶暴行为”更是球员大忌。
这让球员忌惮不已，不过暗招还是频频发生，只要不被裁判看到，则免过一死。
可这次，卡洛斯做得太明目张胆了，在超过一亿人观看的比赛直播中，真枪实弹地打了上去，他用力很猛，黑人球员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
比赛暂停，卡洛斯走回替补席，朝苏清嘉浅淡一笑。
笑容里有几分涩意，但更多的是安慰，他希望她不要担心。
明灵和苏靖康也一直都说不出话来，明明是一个一直在他们面前都表现地纯洁无害的小绵羊，怎么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凶残的猎豹了呢？
而此时的卡洛斯像是累极了，佝偻起身子，双手支撑着太阳穴，从侧面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已经半闭。
里杰卡尔德对他说话，叫了一个替补上去热身。
教练看着卡洛斯有些瘦削的身影，总算知道了自己多日来不安的根源。
他们的阵形和策略都以卡洛斯为核心，失去了他，就相当于一个人失去了一条右臂，实力大大减弱。或许，不，是应该，巴萨今年就将止步半决赛了。
比赛继续时，曼城似乎开始放开了手脚猛拼。黑人中场并没有下场，他只是腹部中了一脚，脸上有些伤罢了，脚下功夫并没有受到影响。
第六十八分钟，曼城中场人球分过副队长，在禁区射门，将比赛扳回为平局。
黑人中场在进球后脱衣庆祝，得到了一张黄牌，但这也误伤大雅，他止不住地对着卡洛斯所在的方位哈哈大笑。
队长有些懊丧，但他还是尽力跑位，在他的死守严防下，曼城最后的阶段再无突破。
结束哨音吹响的时候，大屏幕上展示着鲜红的分数对比——
一比一，平。
埃里克森紧了紧领带，乐呵呵地和里杰卡尔德拥抱，尽管是平局，但这里是巴萨的主场，一比一，算是曼城胜利。
“替你们的天才卡洛斯感到可惜。”埃里克森在里杰卡尔德耳边笑着说。
里杰卡尔德脸色一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埃里克森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骄傲的黑天鹅当年因为‘口水事件’彻底抬不起头来，不知道你的球员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曼城教练示威一般地从里杰卡尔德肩膀处擦过，埃里克森的职业足球生涯不算突出，75年因为膝盖受伤永久退役，而此时的里杰卡尔德正式在球场上声名鹊起，因其皮肤漆黑，获得了“黑天鹅”的美誉。
他一生征战不计其数，而让他毕生难忘的一场比赛则是1990年意大利世界杯赛上在八分之一赛中对战西德队的那场。
里杰卡尔德因为受到敌方的故意犯规表现出不满，揪住沃勒尔的耳朵向他吐口水，两人双双被红牌罚下场。
事后，黑天鹅才如梦初醒，明白这是西德队的阴谋。
沃勒尔下场后，还有其余著名前锋能够替代，而荷兰队则是找不到人来接手他的位置。
至此，里杰卡尔德一生都在“口水事件”中抬不起头来。
这成为了他人生的巨大耻辱。
而如今——
里杰卡尔德看了看在栏杆前紧紧抱着女孩的卡洛斯，一时只觉得哀叹不已。
他们的情况何其相似，可又何其不相似。
他受到阴谋攻击的时候已经年纪颇大了，尚且不能排解心中烦忧，而卡洛斯还如此年少。
他不知道卡洛斯未来的路会如何。
比赛结束后，卡洛斯就走向了家属席，苏清嘉向他伸出手让他抱。
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可把她抱在怀里，嗅着她细腻的脖颈处散发的清香，他就觉得安心。
她只是乖巧地依偎他，这样的举动在告诉他——无论前路艰险，她都会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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