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再也按捺不住，追上一步，悲切地喊了一句：“小姐，难道，难道你不要玉儿了吗？”话一出口，人已经泣不成声。
苏慕雪的脚步一下刹住了，她没有回身，伸手慢慢抓紧了车辕，背影绷得紧紧的。
在玉儿的抽泣声中，苏慕雪慢慢转过身来，神情却已经是平静至极。
玉儿的心一下碎了。
她伺候了小姐那么久，虽说不了解她的心事，却很熟悉她的一言一行。
玉儿知道，每次苏慕雪脸上越是平静的时候，往往越是内心最为挣扎和痛苦的时候。
她已经感觉出，小姐是预备拿定了主意不带她了。尽管这对她来说也是个痛苦的决定，因为玉儿感觉得到，此时的小姐跟她一样伤心难过。
但是，不待苏慕雪开口，苏夫人已经冷冷说道：“沈老板有钱有势，不会在乎多养一个丫头吧？”
“娘——”苏慕雪痛苦地喊了一声，似乎想要制止什么。
沈离歌却接口道：“当然不会。只要玉儿愿意，现在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走。”
玉儿大喜过望，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老夫人。
苏慕雪瞪着沈离歌，神情复杂，似是埋怨，似是愤怒，又似是无奈。沈离歌坦然回望着她，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
老夫人不动声色地说：“还不快谢谢姑爷？”
“是！”玉儿忙不迭地连连冲沈离歌鞠躬，“谢谢姑爷！谢谢姑爷！”
苏慕雪呆呆看着玉儿欢天喜地的样子，目光骤然软了下来。终于，她无可奈何地闭了闭眼睛，长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登上了马车。
玉儿愣了，她心里觉得小姐的神情很是古怪，仿佛透着什么玄机。
直到苏夫人用力捅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赶紧追上去，跟着爬进了车厢。
沈离歌上了马，在前面引路。
车夫抖了抖缰绳，马车跟了上去。
车外夏日炎炎，车子里也是又闷又热，而车内的气氛更是沉闷无比。
玉儿一声不吭地坐在靠近车门的地方，离苏慕雪远远的。
她一想到自己对小姐情深意重、忠心耿耿，而小姐却差点弃自己而去，心里就有说不出的委屈和愤懑。但她也知道小姐是一个拿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的人，心里也害怕她真的不要自己了。
苏慕雪默默地瞅着玉儿。
她当然知道自己伤害了玉儿的感情和自尊心，但她却是真心为玉儿着想的。对于眼下这个结果，她有些迷茫。那一刻，她也心软了，因为她也舍不得。但是，因为眼前的舍不得，而不顾忌将来可能对这人造成的伤害，到底是对还是错？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看到玉儿受伤的样子，她既心疼，又内疚。
沉默了一会，她将扇子递给玉儿，温和地说道：“你瞧你，满头大汗的，快拿扇子扇一下吧。”
她语气里的关心让玉儿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
玉儿也不接扇子，一边擦眼泪，一边委屈道：“小姐，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玉儿了？”
苏慕雪叹了口气，挪到她身边，一手递了个手帕给她擦眼泪，一手轻轻地给她扇着扇子，柔声道：“你我情同姐妹，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只不过……”她蹙了蹙眉，顿住了。
“只不过什么？”玉儿擦干了眼泪，费解地看着苏慕雪。现在，她已经不怨小姐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出小姐并不是不想要自己，只是好像有什么难言的苦衷。
只不过，跟着自己是前途未卜，甚至凶多吉少？
苏慕雪回过神来，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淡淡说道：“只不过，我怕到一个陌生地方，你会不习惯。”
“就是因为要到一个陌生地方，我才要陪着你啊。不然，你一个人不是更不习惯吗？”玉儿急急说道，那些委屈啊、愤怒啊，都已经烟消云散，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轮到苏慕雪的眼睛刷地红了。她勉强地笑一笑，想要掩饰心里的那片强烈的酸楚。
玉儿立刻警觉了起来：“小姐，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她越想越有这种可能，“自从咱们去楚京，我就觉得你怪怪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也诡异得很。而你和姑爷之间，也好像……”
“好了，休要胡乱猜测了。”苏慕雪轻轻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却透露出一丝疲倦。“那些都是意外。我只是有些水土不服、旅途劳累罢了。料想回来苏州，休养几天便好了。”
玉儿仔细打量着她，心疼地说：“我猜想也是。小姐，你真的憔悴了不少。等到了姑爷家，我请他们家的厨子给你炖点补品，赶紧把身子调养好。”
苏慕雪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倒不急。咱们初到新家，还是少给人添麻烦得好。”
“小姐你怎么这么客气呢？说的自己好像是去做客一样。”玉儿好笑道：“你到了姑爷家，就是他家的女主人，府里人伺候你是应该的，怎么叫给他们添麻烦呢？”
苏慕雪淡淡一笑，摇着扇子，但笑不语，神情却分明是有心事的。
玉儿没有多想，她以为是苏慕雪还没有适应自己的角色变化造成的这种想法。
此时，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小姐，你知道姑爷的家住在哪里吗？”
苏慕雪轻轻摇头，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
玉儿好奇地撩开车窗帘子，想看看马车走到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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