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的，杜蘅看着他伏案的背影，只觉得有些寂寞。
位高权重者，向来也是高处不胜寒的，倒也不新鲜，只不过，杜蘅总觉得，他也像是在抗拒着别人似的。
忙到下午景樾的奏折批改得差不多，才起身去御花园走走，他身边的太监倒是欢欣雀跃的很。他这刚到御花园，就有妃嫔闻风而来。
两人枯坐在亭子里，聊了几句之后，景樾就望着亭子外面的景色发起呆来，他对面长相娇媚的妃子看他发呆，柔声唤了几声他才回神。
“爱妃是要回去休息了吗，你先走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被下了逐客令，那妃子想说什么就被景樾旁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她不乐意地行了个礼，气冲冲便走了。
景樾呆坐了一会儿，没说什么，只瞥了那太监一眼。
太监噤若寒蝉没敢说话，他倒也没发难，起身回了正殿。
到了晚上翻牌子的时间，景樾刚说一句“撤下吧”，那太监便苦着脸道：“皇上都有好几月没去后宫了，太后知道您又不翻牌子，肯定要责怪奴才了。”
杜蘅听的想笑，这说法简直就是宫斗剧中的常用台词之一嘛。
不过确实还挺有用的。
景樾伸手拿起了牌子。
“如今已立了太子，太后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倒管起朕的家务事了。”他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少皇帝，如今人至中年，只一个眼神就令人惶恐，更何况还这么明显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那太监立即跪下了。
景樾妃嫔很少，那绿头牌也不过几枚，稀疏地摆在托盘上。
他想也不想地拿起了其中一枚。
“去淑妃那儿吧。”他丢下牌子不再理会。
杜蘅自觉不应该去打扰人家谈情说爱，只是她已被传送到此处，实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好去，也就跟着景樾到了淑妃的钟粹宫。
淑妃果然温婉贤淑，和白天在御花园里见到的千娇百媚的妖艳贱货型妃子不是一个类型。
“许久未见皇上了。”
两人寒暄几句之后，景樾不悦道：“又有大臣上折子要朕重新立下首辅宰相！他们也不曾想想，今天他们能安稳地坐在如今的位置上，是靠着谁的功劳！”
“皇上消消气。”淑妃给递上一杯茶，小心翼翼道：“可是杜大人毕竟是已经……”
见景樾脸色难看，她后半句没有说完。
“淑妃，朕本觉得你知朕心意，是个妥贴人儿，没想到却是和他们一样的不识时务！”这话已经是说的有点重了，而沉着脸的景樾更是喜怒无常，突然的发难令人错愕，周围的宫女见状已是齐齐跪倒在地，俯首在地，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淑妃却是没有惊讶，而是跪了下来。
“是臣妾僭越了。”
景樾站起身来，怒而拂袖而去，没有回头。
在他走后，淑妃起身，方才的温婉贤淑丁点儿不存，满脸的嘲讽，眼神锐利。
“呵呵，什么顾念老臣，分明就是皇上自己到如今都放不下！”身侧的宫女听到她的话，大惊失色，忙不迭出声阻止，“娘娘！”
“你怕什么！”淑妃目露轻蔑不屑，“这宫里除了惠嫔那个蠢货，难不成还有谁不知道？皇帝陛下究竟是爱惜臣子，还是对这位杜大人心存爱慕，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说我妥贴，不过是我一直谨小慎微，不曾提起他这心尖上的人。这位杜蘅杜大人还真是他龙之逆鳞，如今是提都提不得了！！”
“娘娘！”那宫女满面骇然跪倒在地，“奴婢求求您了，不要再说了！”
淑妃满面颓然地坐倒在椅子上，“皇上他……根本就不是没心，只是他的心，都给了那一人了。可怜他堂堂帝王，只敢以君臣之情宣之于口，不敢对人表露。如今佳人去了，他唯恐毁她声誉，更不敢提及他的感情，只说是开国将军，理应享受这等尊荣。谁提到杜蘅他就变得喜怒无常，李常在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其实，他这根本就是迁怒罢了……”
“娘娘！！您别说了！别说了！”那宫女伏在她面前，早已泪流满面。
淑妃哈哈笑了起来。
满宫萧索，只有她的笑声在空荡的大殿里回荡。
杜蘅面色复杂，站在一旁，并无他话。
“报——启禀陛下，十二王爷回来了，递了折子想觐见陛下！”
连日来面容阴沉冰冷的景樾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模样。
“朕许他留在京城，他倒好，非要自请去那苦寒边疆的封地镇守，朕给他下了旨意也不理，如今终于是回来了，快请。”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万岁…………”景懿已长大不少，还能依稀辨得少年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杜蘅看着他大步在自己身前走过，也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快快请起，我们兄弟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景樾将人扶起，揽着他的肩膀，与他亲昵交谈。
“皇兄，废太子……去了。”景懿突然的一句，让景樾一顿。良久，他叹了口气。
“好歹兄弟一场，好好葬了吧。”
“是。当时废太子去的突然，臣弟赶往京城也需要十天，废太子的棺椁停放不得，臣弟不得已只能将人先行下葬。臣弟这就擢人办理丧葬事宜。”
景懿一拱手，就要离开。
“等等。”景樾忽然开口叫住了他，“事情调查出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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