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一门灯火
这天苏清石回到家已经很晚了，换做往常已在厂子过夜，但今天他满心疑问，想探个究竟。
苏瑶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不时抬头看一看月，空中弥漫着淡淡草香，本是安静舒逸的夜晚，她的脸上却掠过一阵又一阵的沉滞。
“姐，那位周先生在市里开了灯饰城，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很久之前的事了。”苏瑶说得轻描淡写。
“他今天来厂子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一直不和我说？那个昊运灯饰城是不是他的？”
苏瑶看了一眼板凳，示意弟弟坐下来，“是他的。”
“他不是中学老师吗？怎么也做起来灯饰？”
“可能是我总在他面前提起你吧，他也慢慢有了想法。不过他现在也还是老师，当年出钱开了店，日常业务那些都是他家里人在打理。”
苏清石见苏瑶很平静，也就放下心来，“姐，这是一桩行情很好的生意，你早该和我通个气的，为什么一直瞒我到现在。”
“我听说就上个月的事，大姐夫的厂子又被查了。”
一想起这些苏清石便很来气，“我和他说过好多次了，可他就知道投机，有了新货他不送检，不管什么证他都想套一个完事，活该！”
“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帮过我的我不会忘，设备技术各方面我都给过他建议，人手上也能拿去给他培训。可徐海风根本瞧不上这些东西，他一直觉得灯饰不会比花木更复杂，他也不想做什么亮眼的灯，满心思都是走出最大的量。”
苏瑶抬眼看了看苏清石，“如果让大姐他们知道，那个与你合作了快有四年的灯饰城，中间还有我这一道关系，你觉得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这让苏清石大是一怔。
“清石，你做的每一盏灯我都好好看过，当年带你去二津村是姐做过最好的决定，对这个行业你是有理想的人，但徐海风不一样。他不听你的那一套，根本上是他嫉妒你，这个人做生意什么手段都肯用，我不怕他们又来家里闹，我是担心他也打昊运灯饰城的主意。”
“徐海风知道你的脾气，他拿你没办法，但周老师捱得过他的招数吗？那年收了他的镯子，我们两个就定了关系，未来有一天他要做苏家的姑爷，但他并不知道我们家里的许多事，怎么敢违了大姐一家的话？”
苏清石这才明白苏瑶的用意，事情并不难想象，徐海风见着兔子必撒鹰，每年钱不少赚，但全凭量堆起来。任何一个走货的路数他都不会错过，一旦知道还有这等亲戚里道，只会变本加厉。
昊运灯饰城目前只有雷石的产品，一旦被徐海风知晓，必然会疯狂往里面塞货，到时只会是一边金鳞闪、一边蛤蟆蹦，还存在是否合规的问题，对灯饰城和灯饰厂都不是好事。而且这个小心眼的人对苏清石还有私愤，不知要把事情搅成什么样子。
“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如果连你也不知道这里面的事，那么一切才都是更自然而然的商业事，你知道了反而多些没用的思量。”
“可是姐，该来的总会来，这不只是生意事，还有你自己的事呀，你都成我老姐了。”
苏瑶却不以为然，这一幕又让苏清石想起那年火色的余晖下，姐弟二人相对而坐的小船，都六年过去了，她的神情仿佛还想说“天还长地还久”这样的话。
“清石，我们虽然现在要掂量很多，今后可不一定。你比如说那个华鹰，他会因为亲戚这点事瞻前顾后吗？人家是一览众山小，人人都巴结还来不及呢！昊运这点事放他那里，一句话都能让海风灯饰停产咯！”
“姐，怎么混来混去，你也成行业人啦？”
苏瑶先是一哼转而苦笑出来，“弟弟做灯、姐姐做灯、父亲画灯，还有个人昨天还和我说考个编来南镇，今天就觉得灯饰这路子离得近有的赚还能拉近关系，你看我能躲得开吗？”
苏清石也只有苦笑，一时无言以对。
“周老师看上去酸腐相，但有句话叫蔫萝卜辣死人，他五门三道多得很，中江佛江都有算盘。他还和我说过，你这边越强他就越能闯，这种豪气的话我可是头一次听他说。”
不明为何，这话却把苏清石说得眉头一皱。
“姐，我有我的办法，他徐海风还能吃人不成，当务之急是你的事，反正周老师是遥控之人，先掩着也不难。”
可这时苏瑶却站起身来，“天色不早了，听姐的话，一切照常。”
苏清石久久无法入眠，实际上苏瑶的神色并不如言语那般轻松，他怎么也想不到，二姐最终也会卷入这些纷繁复杂的商业事。
第二天一早，苏清石忽然接到一个消息，镇上来了好几家物流公司，打算针对南镇的灯饰业务做一番流通大探讨，并且已经提前拟出来了一个方案。镇委对此极为支持，邀请一些较有资质的灯饰企业聆听协商。
物流是灯饰的动脉，亘于产品方与经销商之间，要把这个大产业做成强品牌，需要额外的一重助力，南镇企业做不得这道四通八达的路网。
具体要谈什么，苏清石猜得大概，去年酒店竞比的时候他曾说过一个叫做“代收代付”的东西，只不过那时候多有些镇场子的成分，这个模式要想深入全面推行起来，还需各方一起努力，其中物流方占据着绝对重要的位置。
不久之后，当苏清石看到另一条消息的时候，他以一个近乎打挺般的动作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望着眼前！
苏瑶正往桌子端着早点，苏清石却看不也看，甚至他走出屋子的时候，鞋子只踏了一半，边走边提风风火火冲了出去！
片刻之后，他又匆匆赶回来找车钥匙，眼前一幕幕飞速闪过，父女二人神情呆滞面面相觑。
随即又不由让人皱起眉头来，但听嘭的一甩车门，打火之后，那刺耳的嗡嗡声，就像积蓄着强烈的怒火。又在瞬息之后，世界一片清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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