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紧握吴兰的手腕，眉头微蹙，嘴唇微动，不停地叫唤着“妈妈”。
“妈妈”这个词，许晗已经喊习惯了。即使是在陌生的环境，在陌生的地点，她仍然会毫不犹豫地开口。
吴兰似乎有点惊讶。她睁开眼睛，看着女儿：“小晗……你刚刚……在叫妈妈？”
许晗点点头：“嗯。”
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鼻音，似乎是在哭泣。
吴兰伸手抚摸她的脸庞，柔声安慰她：“小晗乖啊。妈妈现在好好的呢。你别怕。”
她的语气轻松愉悦，仿佛刚才的事只是个小插曲。
然而，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目光也没有往日的慈祥。
许晗看到了她眼角的皱纹，也看到了她眼底的疲惫。
“妈妈……”她喃喃说，“您别骗我……”
“我没骗你呀。”吴兰笑呵呵说，“我今天跟你爸爸吵架，心里特别不痛快，所以才跑到外面散心。等我心情好了，自然就回来啦。”
“我……”
许晗想说，她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也赶紧睡。”吴兰催促道，“明天还要工作呢。”
娄晓娥给她掖好被角，转身离开卧室，去厨房帮忙洗碗筷。
吴兰靠在枕头上，缓缓闭上眼睛。
她的呼吸逐渐均匀。
屋内静悄悄的，只剩下吴兰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许晗却没有半点困意。
她盯着窗外的夜空。
黑漆漆的，一颗星星都没有。
许晗想到娄晓娥的话。她认真考虑过这件事，觉得娄晓娥所言不假。
她在医院里醒来后，身体各项指标趋近于平稳。
但是，她的喉咙里卡着东西，发不出声音。
她甚至无法表述自己的情绪，不能像一个正常人那样交谈。
她试图用手敲打墙壁，发出声响。可是，她敲击墙壁的声音就像敲钟，沉闷而压抑，令人窒息。
许晗很难接受自己变成哑巴的事实。
如果她的嗓子出了问题，她还能活吗？
她的眼神茫然、悲戚、哀恸，充满绝望和恐惧。
她的世界崩塌了。
她的精神也随之垮掉。
她的人生陷入混沌，变得一团糟糕。
这时，娄晓娥推门走了进来。
她看见许晗一动不动，便问：“你怎么了？”
许晗猛地扭头，目光凌厉地盯着她。
她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眼神锐利得像鹰隼。
娄晓娥被这样一双眼睛瞪着，竟然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许晗，直到吴兰喊她：“小娥，快去刷锅。”
娄晓娥才恍惚回神，匆匆忙忙出去了。
吴兰叹了一口气，从床上爬起来，慢吞吞挪到许晗面前。
“晗晗，你干嘛凶小娥呀？”她说，“她又不是故意的。”
许晗冷哼一声，转过头，不搭理她。
“哎哟，你们俩闹矛盾啦？”吴兰凑过来，“是不是因为我的事情？伱放心，我没事。”
许晗依然板着脸，不吭声。
吴兰又劝道：“晗晗，我不想让你和你妹妹分开。我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你们不在我身边，我孤零零的，多凄凉。”
她絮絮叨叨，苦口婆心。
许晗不耐烦了，说：“你怎么知道我就一定会留下来陪你呢？”
“你舍得扔下我一个人吗？”吴兰委屈地撇了撇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晗晗……你忍心丢下妈妈吗？”
许晗咬牙，不吭声。
“晗晗，我们好好商量一下，好不好？”吴兰抓着她的手腕，摇晃着撒娇，“你别生小娥的气，行吗？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事！”
“那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事？”许晗反问她。
吴兰迟疑片刻，说道：“有一些……不舒服。”
“哪些？”
“就是……咳咳……”
吴兰捂着胸口，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喘不过气。她的脸涨得通红，额头冒出汗珠。
许晗连忙扶住她的胳膊，说：“妈妈，你别激动，慢慢说。”
吴兰终于缓过劲儿来，说道：“你爸爸今天又骂我了，说我总是惹他生气，他都不愿意搭理我了……”
许晗的眸子微微颤抖着。
她的喉咙堵塞着，无法说话。
“你别怪你爸爸。”吴兰说道，“他也不容易，你别怪他。”
“我不怪他。”许晗艰涩说，“他只是担心你的身体。”
“嗯。我懂。”吴兰说，“我们俩都这么老了，不管怎么样，都得活着。我们都要好好的，不能再争执了，知道吗？”
她的声音沙哑虚弱。
许晗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她抱紧母亲的肩膀，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晗晗，你记住，这次是我错了。下次你爸爸还骂我的话，你替我顶罪吧。你比较乖，他舍不得打你的。”吴兰说道。
许晗心疼极了。
“不会的。”许晗说，“爸爸最疼你，他才舍不得打你。”
“你不懂。”吴兰幽幽说道，“你爸爸脾气坏，谁敢招惹他？我们娘仨要想在这个家过好日子，就得顺着他。”
吴兰是个软骨头。
她什么都听丈夫的。
她把丈夫当做神仙供奉，不敢违逆丈夫任何决定。
“我知道的。”许晗说，“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妹妹的。”
“真的吗？”吴兰惊喜说道，“我就知道，你是我们全家的福星。”
许晗露出微笑。
她轻轻拍了拍吴兰的背脊，安慰她。
吴兰靠在她的怀里，闭上眼睛。
许晗的泪水流淌下来。
她知道，自己不该哭的。
她的父亲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她必须学会忍耐、坚强，不能让父亲讨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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