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云尧相信他有不改的道理。
这部《寻找手艺人》，非但没有顺了电视台的意，反而更具实验性质。
片子里头常常有穿帮镜头，今天露一盏灯，明天露一个人，后天把机器架到车前要拍风的样子……
张璟招来的这个摄影师也是个很有意思的家伙。
最关键的是，张璟最后居然真的把这些镜头都剪到了成片里。
这是把摄像专业课和拍摄守则上的技术要求几乎违反了个遍，末了他还教育别人：远离科班，找到自己。
但正是这种制作粗粝，但故事清楚，当那个出发时模糊的意义遇到了那些手艺人，这个所谓“内在的含义”才真正明晰起来。
就在张璟滔滔不绝讲述的时候，唐云尧却笑着不说话。
他已经明白了张璟的意思，这是先提醒自己，他这部片子制作很粗糙，不可能像那种电视剧一样，美颜都开到头的那种。
唐云尧看破不说破，想了想说道，“我可以让奇异网的宫哥卖我一个面子，把这部片子上映，也可以问问古总在酷世界来上映。
但是……”
张璟知道唐云尧是想要利益，但是他还能拿出什么来呢？
张璟苦笑一声，“唐总，不瞒您说，您忘了还是您资助我进行拍摄的，现在我哪里拿得出钱啊？
哦对了，您拜托我帮您找的手艺人有着落了，倒是有不少人愿意来您的博物馆工作来着。”
“不不不，我不是要钱。”唐云尧摇头，不理会他的转移话题，说道：“相反其实我很看好张导您的纪录片。
所以我想说的是，按照奇异网的流程，我们交给他的片子，一版是四六分成，片方占六成。
所以，我想说的是，我希望能占三成，也就是整部片子的收益，四成归奇异网，然后咱们俩一人三成怎么样？”
张璟听了都有点懵，不是，现在大众审美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吗？
他自己觉得这部片子有点像是自娱自乐的拍摄，虽然说剪辑和拍摄已经弄得不错了，但是毕竟不是电视频道里那些摆拍的宣传片。
这么干真的会有收视率吗？
张璟都不敢确定，但是唐云尧反而信誓旦旦。
这叫张璟有点犯嘀咕：第一种可能是唐云尧真的觉得这部片子很优秀……但是他都没看过啊！
（唐云尧：你怎么知道我没看过呢？！保不齐我是上辈子看的呢！）
另一种可能就是：他是在纯粹的安慰人。
什么看好片子的收视率，不过是一个借口，其实他是想帮忙，但是也不想着让我欠他人情，所以就换成是一种交易，这样一来我是让出三成的收益，然后请他帮忙。
不是参杂个人情感的那种。
这么一想，张璟还有点感动。
当然，后来的事情会让他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的。
“行。”张璟一点头，“那我就谢谢唐总了！”
“不用谢我。”唐云尧摆手笑着说道，“哦对了，那些愿意来博物馆工作的手艺人都有谁啊？”
“您看……”张璟说着，还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上面记录着手艺人的家庭住址和名字。
总共零零散散四五十个人。
“好啊！”唐云尧一拍大腿，“太好了！等我的博物馆竣工以后，就去把他们请过来！”
“说起来，”张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说道：“您的博物馆应该需要不少藏品吧？正好，我这回出去也带回来了不少手工艺品，就算是我捐赠的，送给您的博物馆好了。”
张璟想的是感谢刚才唐云尧说帮他把片子送去奇异网的事情。
但唐云尧知道自己这是在占人家的便宜，坚决不干，最后还是说分给他博物馆收益的一成。
对于《寻找手艺人》这部片子来说，唐云尧能做的就只有帮着他投资，宣传，同时还有找一个平台给他展示身手。
湾湾的音乐人侯德建打过一个比方，说温室里的种子，10000颗种子能活9999颗，只是都长不高。但野外的种子只能活一颗，却可以参天。
当年《一步之遥》票房失利之后，姜雯也是如此心境。最后只能感慨一声，拍的越自由，能体会个中趣味的人就越少，自己反而越寂寞。
姜雯回应批评时说道：“能说的我还拍它干嘛？拍的就是说不出来的。”
影像艺术本来就是不断探索的过程，只是这个过程冗长且危险，有时还没赶上好时候。
假如姜雯能等到95后00后再长大一些，《一步之遥》的票房会不会比四年前好看一些？
只可惜这种假设并不能成立。
但是张璟等到了。
张璟的这部片子之所以被70后那些坚持着老派传统的拍摄和画面的老顽固们讨厌，指责他的片子缺乏反思，其实却正是年轻一代喜欢他的原因。
这部片子接地气、抖机灵、不修饰、够真实。
反思个什么劲啊，我们每天都在被填鸭式的教育已经够多了，年轻人喜欢的是自己去领悟，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受。
而不是等着他把东西硬塞到嘴里，然后顺着腔子给你捅下去。
尤为重要的是，这部片子契合了享受改革红利的网生一代对于文化自信的内心需求。
这才是《寻找手艺人》和张璟能够成功的主要原因。
当体制内的纪录片主创们还在为宏大叙事殚精竭虑的时候，独立纪录片导演却找到了人文关怀的出口，以及同年轻一代交流的可能性。
当商业电影的导演们还在担心拍商业片的导演逐渐凋零的时候，一个纪录片的导演反而可以做到和年轻人打成一片。
能够参与到这部影片的制作和后期当中，甚至能够从其中为自己牟利，为宣传传统手艺文化而出一份力，唐云尧觉得还是很自得的。
回头唐云尧从张璟那里要来了片源，然后送给了宫宁。
特意拜托他放在首页推荐上一周。
唐云尧可是信誓旦旦地打着保票说这片子一定能火，听得宫宁都一愣一愣的，拿到片源就组织了一波小型试映会，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么神。
结果看完后这里头最年轻的一个制作人连连点头同意，看法跟唐云尧一致。
看来目标观众还是年轻群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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