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 血在烧（四）
依靠无畏的勇气和满腔热血，独一师的官兵在近乎自杀的地形上，将欧克的铁流阻挡了整整一个白天。
他们以三条防线为依托，不断后撤，集结，反击，再后撤，再集结，再反击的步骤，就像一根绷不断的弹簧一样将欧克的部队死死缠在阵地上，哪怕纳兹派出了手下的一支骑兵部队，也没能冲破这三条防线。
没办法，两个军阀只能不断加码，最后把三分之一的部队都拍了上去，还是没能在入夜之前打破人类的防线。
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整个独一师，团以下的建制几乎不复存在，军官阵亡率超过70%，甚至出现了三分钟前那人还是连长，三分钟后就已经变成团长的例子。
一线作战部队的伤亡率更是高得惊人，某些连队已经打到只剩下个位数。
但最为惨痛的损失来自于后方，一发天杀的火箭击中了独一师的指挥所，师长西蒙·巴克纳在内的十多名高级军官全部殉难。
入夜之后，欧克短暂的后退了，蒙巴顿将独一师从阵地上撤了下来，简单的整编过后，全师两万多人，缩编为两个团，其余人全部倒在了浸满鲜血的大地上。
独一师的牺牲换来的，是两百多个工事完备的据点，每一个据点都修筑成环形，这样能够保证所有火力可以在短时间内集中到任何方向。
欧克是暂时退下去了，但蒙巴顿知道对方并不是因为伤亡而选择修整，只是单纯的为了聚集散开的小部队，这个夜晚可能才是真正的挑战。
他从第七军的幸存者口中了解过那个血腥的雨夜，黑暗中的敌人比白天更加可怕，这是他从那一刻起便铭记于心的铁律，此时这个律条更是让他坐卧不安。
军人的本能告诉他，敌人一定会进行夜袭，士兵们疲劳了一天，能撑得住吗？
怀揣着这样的疑惑，他坐在灯光昏暗的指挥所里，捧着水杯紧盯地图。
在大量等高线构成的地图上，两百多个据点被一一标识出来，其中最为重要的有二十多个，它们分别按照高度标识为107高地，112高地，117高地等，无一例外都是接近百米的制高点。
在防线构成的设想中，它们是“桩”，其他据点是“钉”。
钉就是让人拔的，而桩的目的就是稳住整个结构，让整体不会因为少了几颗钉而垮掉。
所以在每一个桩上，他都部署了最为精干的力量，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依旧惴惴不安，因为这完全背离了他受到的教育，他将部队打散了，变成一个个点，而不是一条条线。
士兵们会不会顶不住？士气上会不会出什么问题？万一欧克没有服从它们的本性，而是一股脑的往前冲，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像鬼魂一样缠绕着他的思维，让他心绪不宁。
但今天独一师的战果也证明了一点，如果还是按照过去的方式打，那么他们就算有那么一丢丢地形优势，也就是再多撑一天而已，距离目标还差得很远。
形势所逼，只能变通。
就在独二师的最高指挥官苦恼万分的同时，列兵拉恩也在战壕里暗自抹泪。
他是真的害怕了。
炮声，枪声，欧克的吼声，这些声音折磨了他整整一天。
当傍晚那些伤兵们运下来的时候，他看着他们从下方狼狈的走过，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
他从未意识到战争原来如此可怕。
那些伤口，大多数是撕裂伤或者烧伤，残肢断臂都不是最可怕的，有些人直接没了半边身体或者下半身，还有些虽然躺在担架上，但其实已经没气了，只是战友们不愿意放弃，或者说相信。
死亡就像悬在头顶的尖刃，随时可能落下。
“嘿，怎么了？”
好心肠的韦米尔军士来到了他的身边，递给他一杯热饮，虽说里面只是漂浮着几片植物的叶子。
“没有什么……”
拉恩抓起一旁的帽子，在脸上抹了抹，然后重新戴回头上。
“唉，本来大家日子都过得挺好的，让这些绿皮搅的。”
韦米尔一边叹气，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和火柴，拉恩看着他，微弱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我的孩子还在学医，他是一个不太喜欢说话的人，但是很喜欢骑马。”
医护兵吐出一阵烟，忽然笑着问道：
“拉恩，你有兄弟姐妹吗？”
“两个姐姐，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弟弟。”
“真是个大家庭，要养活一家人可不容易啊。”
拉恩微不可查的点点头，从他的童年开始，记忆中就充满了做不完的农活，农田里的每一条沟渠，牧场里每一只牲畜，他都十分的熟悉，这就是农家孩子的童年。
“你想看到这些绿皮怪物出现在自己家的农场上吗？”
韦米尔突然提出了一个让拉恩有些意外的问题，他想了想，然后用力摇摇头。
“我也不希望，自家的诊所里躺满了被野兽伤害的人，所以我就到了这里，你也到了这里。”
“全体戒备！全体戒备！”
忽然，连长沿着战壕弯腰一路小跑了过来，韦米尔赶忙熄灭了手头的烟，拉恩也把搭在一旁的步枪握在手中。
阵地上的光线十分昏暗，只有些许油灯在发光，连长把每个人都叫了起来，大家都趴在战壕边缘的掩体上，枪口对着下方那一片正在涌动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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